烟雨阁,私闺。
一身浅色短襦的郑都知神色慵懒,正斜靠在软榻上,手捧书籍,专心研读。
侍女乖巧地侍立在一旁,见自家娘子端着温婉的架子,笑着调侃道:
“这薛公子怎么还不来?恐怕是路上被人给抢走了,奴奴这去看看。”
“莫乱道,什么薛公子?一个臭男人而已……”
花魁娘子表现得不甚在意,拈起几粒葡萄干塞进小嘴。
不远处,一名身段高挑的侍女,满脸认真地说道:“娘子,今夜在大堂登台献艺的是赵晚香,长相可人不说,更是擅长唱曲,自从娘子闭门谢客以来,数她最受士子们追捧。”
“有传言说,崔翁想要捧她做都知,不仅如此,奴奴昨天还亲眼看见,月影小阁又多了五个侍婢。”
都知是个名号,唯有大唐最顶尖的名妓才配得上如此称呼,若想成为其中一员,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其中最重要的还是人和,要有人出重金帮其造势,而娘子本身也要争气,诗歌、曲艺、样貌……各个方面都必须达到万里挑一。
“什么?”
郑娘子顾不上仪态,直接把用来装样子的书扔掉,柳眉倒竖,咬牙切齿道:“更衣,陪我出去看看。”
“喏!”
众侍女同仇敌忾,簇拥着自家花魁娘子前往梳妆台。
浸透红胭脂又晒干了的棉纸,直接送到嘴边,郑都知用湿润的朱唇轻抿几下,然后一名贴身侍女伸出纤手,帮她细细描画。
与此同时,又有一名侍女快步走来,她手中捧着木盘,上面有价值十金的波斯螺子黛、玉杆兔毫眉笔和玫瑰香露,看这架势,是要为花魁娘子画眉。
不多时,花魁娘子起身,领着众侍女离开闺房。
色艺无双郑都知,绛唇珠袖传芬芳,此刻,她发结惊鹄髻,雕花钿头端尾浅露,各色宝石耀人眼目。
而且,在她的吩咐下,侍女们特意找来紫色葡萄纹短襦、大红团锦半臂,若是寻常女子,定不敢如此搭配。毕竟,颜色过于艳丽会将人本身衬得黯淡无光,可郑娘子天生丽质,浓妆艳抹之下,一颦一笑都透着挑逗。
可惜,此时此刻,郑都知凤目冷睨,泼辣辣地掀开珠帘,若不是知道内情,还以为她这是要去杀人。
结果,刚一出门,差点与人撞了个满怀。
负责给薛牧等人引路的侍女后退几步避让,满脸疑惑地问道:
“娘子,你出来作甚?”
郑都知不曾看见薛牧的身影,心中更气:男人就是好色,见一个爱一个,恨不得全娶回家,也不想想,到底能不能拿出那么多金子!
也是你薛二郎好运,遇到了本花魁,试问天底下还有哪位都知,愿意拿出全部积蓄自赎?
一念至此,她杀气腾腾道:“让开!我要去寻那负心郎!”
引路侍女倒也心思细腻,瞬间猜出自家娘子的心事,赶忙说道:“娘子误会了,薛公子就在后面。”
那为何迟迟不来?
郑都知脸上杀气不减,推开侍女,准备出去一探究竟。
“若不是担心逾制,小弟都想买套宰相府邸给她。”
“二郎真性情,某要是小娘子,定会被迷得神魂颠倒。”
男人爽朗的笑声传来,郑都知来不及收敛神情,就被走在最前面的薛牧瞧见了,他沉声问道:“何事?”
“谁招惹你了?”
郑娘子羞得垂头不语,可落在薛二郎眼中,却是另一种意思,他一把抽出虞世帆的佩剑,骂道:“哪家的畜生不开眼,竟敢乱闯。”
一个月前,薛牧就告诉假母,即日起郑娘子不见客,并丢了黄金五十两,当做赔偿。因此,肯定是有人仗着家世,唐突了佳人。
因为是与挚友同行,身手矫健的虞世帆放松了警惕,所以,才会被薛牧夺了佩剑。
待反应过来以后,他也不在意,反而取下绑在小臂上的匕首——
能威压长安城众游侠,成为首领,凭得不仅仅是家世,更是手段。
“注意分寸,别闹出人命,不然太子殿下也不好偏袒。”
王勃暗戳戳的来了一句,潜台词是:只要不杀人,其它手段随便上。
毕竟,他可是私杀官奴,差点被判斩刑的人,怎么可能儒雅随和?
寥寥几句,三人心中的杀意就被撩拨起来,径直冲了进入。
“瞎屡生,尔向枯骨上觅什么汁?给爷出来!”
薛牧骂骂咧咧,只恨今夜带的人少,没把自家护卫叫来。
人呢?
虞世帆性子最急,见厅堂内无人,直接拎着牛耳尖刀冲向另一处房间。
“郎君误会了。”
花魁娘子哭笑不得,心中又感动得难以自持,准备解释缘由,却看到王勃拎着胡凳,朝她的私闺走去,急忙喊道:“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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