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太医下了最后的通牒。
这半个月间,皇帝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时而昏睡。
因着太子也一同病重,皇帝无法将政务交予太子处理,如今积压了厚重的事务。
朝臣顾念皇帝身子的同时,也开始思索未来的事。
这时候,身为闲王的岳丈的安丞相,就被委以了重任。
这日,皇帝仍无力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
兰公公覆在其耳边道:“陛下,安丞相来了。”
皇帝无神的眼神有了焦点,混沌的大脑开始进行运转。
他点了点头,借着兰公公的力,靠坐在床头。
“参见圣上,圣上万安。”
安丞相恭敬地行了大礼,垂首看着脚踏上明黄色的鞋袜。
“起吧。咳咳。”
皇帝无力地摆了摆手。
安炜起身,看似恭敬地站着,眼睛却不时地瞄着皇帝的面色。
“陛下,如今已至三月,朝中事务增多,小事也罢,但极北之地如今迟迟未迎春,百姓饥寒交迫,当地官员上了折子。”
“与西部戎族年前定的三月前来商讨和亲事宜,如今已经三月底了,戎族使者来信说是已经启程了。”
“钦天监预测今年恐有数十年一次的洪水大涝,江南官员上书来问是否要开始修缮都堰大堤?”
“还有......”
安丞相一并说了数十项事务,期间他不停地看向皇帝的神情。
皇帝面上带着不耐。
这对安丞相来说是好消息。
这些事务对于如今躺在床上危在旦夕的皇帝来说,如同催命符一般令人烦躁。
“太子呢?”说罢,皇帝就蹙紧了眉,显然,他也想起了太子和他如今的状况相似,甚至还不如他。
“将折子拿过来朕看看。”
这话是对兰公公说的。
安炜恭敬地将折子递上,而后装作看不见皇帝颤抖着接过折子的手,开口便细细解释......
“砰”
折子骤然落地。
安炜的话戛然而止,他猛地跪在地上。
皇帝的手已经无力拿起一本折子了。
兰公公赶忙拾起地上的折子,半跪着,手捧着折子在皇帝面前。
皇帝却摆了摆手,叹息一声,“安卿啊,你说朕是不是得要换个太子了?”
此言一出,安炜面上闪过一丝兴奋,却又很快被他低头的动作掩饰住。
他额头抵在手背上,不答话。
“下去吧。”
见他这般,皇帝只随意地摆了摆手。
在安炜转身的刹那,皇帝眸中的冰冷丝毫不加掩饰。
等兰公公合上了门,他缓缓地穿上鞋子站起身,走到一旁备着的小案前,就要提笔。
“小兰子啊,你陪了朕大半辈子了,从朕还小的时候你就陪着朕,一直到现在,以后啊,也不知朕能再活多久了......”
话中之意,兰公公瞬间跪在地上,匍匐着爬向皇帝的脚边,“陛下,您可不能说这种话啊......”
两人相依为命,度过夺嫡危险期,又到如今这般地位,两人的情谊可以说是再深不过。
就连这次的事,兰公公也知情。
就是因为知情,他才难以接受。
陛下本可以不服药的!
“你说,等朕真的走了,林儿会不会送我一程?”
“会的!陛下,一定会的!太子殿下对您最是敬重不过了!”
“是吗......”
皇帝摇摇头,身影微晃,兰公公一把扶住他的身体。
眼角余光不经意撇过案上的旨意,心中才觉得痛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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