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沐拉住她,她想甩开,时沐紧紧拽住她的手。
封芸像是提线的玩偶,时沐轻轻一个动作,她的后背撞到了墙上,停住不动了。
时沐低头,看到她光着脚,没穿鞋。脚趾也是苍白的色,不知是路上踩到什么,指缝和脚侧有了渗血的伤口。
封芸像是奄奄一息的动物,全身的重量倚在白墙上,看着时沐,眼睛却像是一个漆黑的大洞,没有聚焦,没有光。却无言的悲切不已。
她不说话,凌乱的长发,遮住她半只眼睛,盯着她,眼眶似乎干涩到渗不出泪了。
时沐望着她,拨开她的发。她的脸上、脖子上,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一道长长的红痕,沿着下巴,一直延展消失到后背。
时沐咬着牙,扯开她的衣服。后背同样是这样,一道道像是鞭打的伤痕和掐伤,层层叠叠,新的旧的,累计在一起。有些已经结痂,还有新添加的。光滑白皙的皮肤,就像是绽放着刺眼萎靡的枝条,染红了她白色的内衬长裙。
时沐只觉得不能呼吸,颤抖着嗓音:“他干的?”
封芸目光死寂,不说话。
“你他妈在想什么呢!?”时沐将手中的塑料盆重重一摔,发出沉重的响声。
陈恩和白婷婷两人摘下耳机,不知所措地探头望过来。
封芸突然像是被惊醒的兔子一般,表情极难过一样,低头,捂住眼睛,黑发垂下,面容模糊。
她在压抑地哭,没有声音,细白的十指掩住脸,再也难以直视光明。
晶莹滚烫的泪从她的指缝间不断溢出来,无声低落在地上。封芸慢慢缩成一团,顺着墙角,跌坐在地上,婴儿自我保护的姿态,无力又执拗的抵御着外界。
时沐胸口闷痛,看着封芸,眼眶却红了。她不理解。
她蹲下来,蹲在封芸的面前,看着她哭。渐渐,封芸的声音逐渐呜咽嘶哑,许久都僵持着一个动作。
背上肩膀上的伤口凝住了血,黑红难看。
时沐把她拉起来,扯开她的双手,平淡的声音:“你到床上去,我给你处理一下。”
她回头看了一眼在身后犹豫不决的两人,陈恩和白婷婷急忙上前,手忙脚乱把封芸抱上了床。
陈恩帮她脱下衣服。布料黏在伤口上,一扯,封芸就浑身一颤,疼痛,却不吭声。陈恩忍着泪:“你说你这怎么搞成这样子了嘛”
时沐拿出酒精和纱布,看见她裸露的背,沉声说:“不行,得送去医院。”
白婷婷站在一旁干着急:“这这送去医院,别人看见了得怎么说啊”
陈恩瞪了她一眼:“那怎么办!不处理,等着它发炎感染?”
封芸趴在床上,泪还在流,似乎听不见她们的对话,麻木的表情,湿了半边枕头。
时沐脸色苍白平静地去封芸的柜子里找她的身份证和证件,白婷婷收了几件衣服,陈恩缩在床的里边,看着封芸无声擦眼泪:“畜生畜生!老三,你说你怎么这么傻”
她们没有跟辅导员打电话,跟宿管阿姨说发烧了,夜里十一点半,扶着她出学校,打了车,把她送到医院。
护士看着床上的封芸,看了看伤势,皱了眉。
伤口很不雅,护士也没多问,很快帮她清理了伤口,打上消炎针。
护士给她处理伤口时,忍不住紧皱着眉头,看着就痛。封芸安静扒着。手却把床单紧紧揪的皱巴巴。
“一个人留在这照顾就行,其他人可以回去了。”
最后时沐留了下来。她平日跟封芸最亲。
陈恩和婷婷担忧地看了几眼病床上的她,依依不舍的走出病房:“小沐,辛苦你了。明天我给你们熬点汤带过来,上课会给你们请假的。你不要多想,待会也要休息一下,看好她“时沐有些疲倦地点头,送走了她们,回到了空荡荡的房间里。
封芸的伤痕都在背上,趴在床上,皱着眉毛,闭上眼睛。手指微微颤抖。
时沐在隔壁的病床上坐下,看着她,许久没说话。
她难以想象那个人是怎么对待风封芸的,是个怎样的疯子,才会把她光裸的背打开了花。
“他说他爱我。”封芸闭着眼睛,用细微到极致的声音说,声音却像是从冷水中捞出来的一样,冰冷,散发着不可察觉的温度。
时沐突然觉得很累,很烦。胸口被缠住在一张紧密的网中,她抱着腿,脸靠在膝盖上:“你别再自欺欺人了。”
“你不懂。”封芸却蜷缩起漂亮的五官,面色苍白死寂,背上的痛感一阵阵袭来,她额头上冒着冷汗,“你们不懂他,可是我懂。”
时沐冷笑,仿佛讽刺,巨大的心疼和气氛升上来:“是,我们当然不懂。你为了钱跟他在一起,他为了欲望默许了你的纠缠。这就是你们说的爱。”
多么廉价又悲切的爱。让她的三姐难以自拔,陷入泥潭。
封芸被这句话刺痛,意识模糊,她睁开了眼睛,无力地向时沐,眼球中遍布着红血丝,像是刚刚声嘶力竭完之后的模样,颓败让人心痛。
时沐起身,用手盖住她的眼睛:“睡会吧,明天醒来,一切都好了。”
她转身走出去,走到医院楼漏天的阳台上。
夜很深了,寂寂寥寥。远处可以望见的这个城市的高楼,依旧亮着不少灯。
从暗淡或明亮的窗户里望进去,都是一个个或幸福或美满或孤单或忙碌的家庭,栖息着他们在这个世界里漂泊的灵魂。
时沐以前或许会觉得,两个人可能会更热闹,但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到了今天,她愈发搞不明白爱的含义。爱是份禁果,尝了的人都说好,还没等到的人还在拼命采摘。
像封芸那样的是爱,掺杂了不能明说的利益,跟黑暗冷酷凶险的边儿粘了个遍。你是外人,所以没资格判断别人到底爱或不爱。纠缠了不明不白的爱也叫爱,它只是个欲望,对精神的,对肉体的,或仅仅,只对这个人的。
那她和言之庭算什么呢?谈不上轰轰烈烈,甚至可以说是平淡乏味到不行。除了单手可数的亲吻,不长的陪伴。连她都难以置信,这份爱,被时间冲刷了四五年,竟然还在那。
他说等着他,她便像个孩子一样,等啊等,计算着时间,怀着期待,继续着自己平淡无波澜的生活,在没有他的日子里。
她不是没有害怕过,渐渐连她自己都忘记,那个少年是什么样子的,说话的声音是什么样的,他们一起做过什么。毕竟,她记性真的不好。
她老实等着,各自走各自的道路上,然后望着命运再次交叉的那一天。
然后一年又一年。
蜉蝣斯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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