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那老婆婆不说话，就这么一直盯着楚之耀，盯了好久，久到时间流逝都感觉不到，之后那老婆婆才动了动，她从地上颤颤巍巍的爬起来，楚之耀连忙扶过去，牵引着她进入将军府，一路走到大堂，周围的仆人皆是很惊奇的模样，纷纷猜测这人是谁，可都又不敢声张，只能拼命用眼神暗示，所以带人走过院子，外面立刻小声如蚊子般的嗡嗡起来。

陆筱很快就知道了这件奇怪的事儿，她同那些人一样也是好奇的不行，她这个时候还在看师父给她准备的书，怀念着以前的事儿，气氛正好，不过被这事儿给打断了，她收好书，仔仔细细的履平上面的褶皱，然后穿好衣服出了门。

一路上周围议论纷纷的人有很多，但是都忌惮着将军不敢大声说话，所以要么一两个窃窃私语，要么三五成群借着干活的理由八卦，陆筱一路看过去听了不少的版本，什么将军的母亲，什么将军的丈母娘，甚至还有说是将军找了很久的心上人的。

等陆筱到达大堂，那两人正在交谈。

“喝点水，小心别噎着，您是哪的人？怎么会蹲到将军府门口呢？”楚之耀令人给她斟好茶，接着又倒上一杯，然后上下观察着，带有好奇和疑惑的语气问。

那老婆婆果然不是个哑巴，这么吃吃喝喝有了力气后，才缓慢的开口，“将军，我这有一样东西，恐怕是你一直在疑惑的东西。”

她说完之后并没有拿出来，并且从她略沙哑但很温和的声音以及对待事情的为人处世方式上来看，这个人的身份果然是不一般的，她不卑不亢，姿态优雅，即使沦落为乞丐，整天吃不饱的也没有对着一盘点心一口茶水狼吞虎咽，而是细嚼慢咽的很淑女，可以看出来年轻的时候她定是有很深教养的，那些教养根深蒂固，凭着一些磨难以及时间都磨灭不掉。

她说完后继续看着楚之耀没有在再开口，但是也没有其他动作，楚之耀继续与她对视了那么一会儿，然后朝旁边的侍女挥挥手，将她遣了下去。

屋内顿时只剩下了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午后，不仅没有令人困倦，还让人的心紧绷着，将军府随着将军心境的改变也都紧张兮兮的。

那个老婆婆总算开了口：“我是你母亲身边的嬷嬷，”老婆婆的眼神终于没那么深沉了，她低下头，似乎陷在了回忆里，而楚之耀在听到她的身份之后，就直接震惊在那了，虽说自己不仅没有母亲陪伴过，他连见一面都不曾有过，所以当听到这句话时，他还是愣了好久。

“当年你的母亲从进宫以来我就一直跟着她了，我那时候还是个刚进宫的宫女，在浣衣房工作，一次不知被谁陷害，差点丢了性命，幸好的到贵妃娘娘的帮助才得以脱险，从此我也就成了娘娘身边的宫女，娘娘因为我的事儿招惹了不少事儿，但是她十分的聪明机警，每次都可以迎刃而解，就这样，我一直服侍她坐到了贵妃的位置，可是娘娘命薄啊，还没多长时间呢，就出了事，结果她连自己孩子都没能亲自抚养，生下孩子后，她就和有些病态的先皇共同谋划，因为朝中大臣已经来不及在翻盘了，所以只能靠后代，娘娘和陛下一直商量，一直做事，用了好几年时间才安排好之后的事，所以才能有兵符以及钥匙。”

“钥匙？”楚之耀听到这里，不禁发出声音来，这从一开始就被人寻找的东西原来真的存在，楚之耀脑中嗡嗡作响，兵符已经收入囊中，而这个钥匙。

老婆婆停顿了一下，看出来楚之耀的疑惑，说道：“孩子，那钥匙其实是开启国库地下室的门，里面是陛下多年来储存的钱财，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当年将你送走后，娘娘就将钥匙给了我，让我逃出宫去，走的远远的，以后等你长大了，如若心怀国家，想要复国，那就去找你，将钥匙给你，这也是陛下的愿望，但是娘娘身为一个母亲，也是有自己私心的，她对我说，让我暗中观察，如若你真的没有那个心思，就不要在打扰你了，否则必定会给你带来危险，而做个平常百姓，娶妻生子是个很好的选择，娘娘一直希望有一天可以实现这个愿望，只可惜命不由她啊。”

老婆婆又说了一大通，嗓子越来越哑，她停了一会，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稍微喘了口气后，又开始在身上摸索，一直找了很长时间，才从一个很紧密的包里翻出了一块布，撕开那条布，露出了里面的金光闪闪的钥匙，那钥匙被保护的很好，这么多年过去，已久像刚锻造出来的一样，可以看的出来，这位老婆婆把这件事当成了使命，是在用生命来守护。

楚之耀想到了杨皓，杨皓也是这样，所有人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有着同样的信念，为之努力，不顾一切。

楚之耀双手接过那只钥匙，这个钥匙不仅是能获得许多钱财，它被老婆婆的守护赋予了非凡的意义，那是用老婆婆生命换来的东西，不好好爱护就是辜负了这一片赤诚的心。

老婆婆将钥匙递给他后就打算要走，楚之耀想留下她，但是她并没有同意，楚之耀说：“我想听听我母亲的故事。”

老婆婆当即就定住了，她在贵妃身边那么多年，知道贵妃对这个孩子的想念，她和贵妃年龄相差不多，一生的心思都用在贵妃身上，她的孩子就相当于是自己的孩子，她知道这个孩子没有父母过得生活是怎么样的艰辛，即使身边人在怎么宠着，没有父母的爱也是不一样的，老婆婆顿时心里堵了块石头，如同当年听到贵妃的死讯时，若不是有贵妃的任务，她早就跟随贵妃去了，而能活到现在全都依赖于贵妃的信赖，能看到贵妃的孩子长的这么好，她的不甘也消失无踪了，只是她和贵妃一样有着妇女的私心，不希望孩子在踏入这种生死有命的深海中，做一个普通人反而更能幸福长久。

老婆婆转过身，混浊的眼睛里留下了沧桑的泪水，划过脸颊，洗掉一层泥污，见老婆婆这是同意了，楚之耀仿佛感受到一股暖流流进心海，那是特属于亲情的，可能有那么点来自贵妃的母爱之情，楚之耀对着迟到已久的母爱珍惜异常，忙着人去准备房间，还备人给老婆婆洗漱，老婆婆颤抖着身体，说不出来什么话，她本来是想着送完钥匙就去找贵妃的，可是却十分留恋这个孩子，沉寂多年的母爱心结被激发，她虽没做过母亲，却也有着与生俱来的温柔。

陆筱听完他们的对话后又回到了房间，她的最终任务总算是完成了，她给张天宁写了封信，晚上入夜后又将信递给门口的店铺，差他们将信送了过去，而与此同时，有人也送了封信出去。

张天宁又摆了一桌宴席，这次宴请的是全部的大臣，皇宫大殿里热闹非凡，灯火通明，舞女们载歌载舞，乐声悠扬，金碧辉煌的大厅中，皇帝作于高位上，手里举着被酒，旁边是两个宫女，他弯着细小的眼睛，享受的倚靠在椅子里，眸光却没有一点笑意，这人一直这样，不知道出生时是不是也是这样，总是皮笑肉不笑的，让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特别是他笑的时候，那里外一对比，你的心里就会发毛，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是个人，反而像个被鬼夺舍的人。

下面坐着的人言笑晏晏，表面上看起来和谐的很，大家相互恭维，相互打笑，其乐融融，酒杯碰撞声清脆悦耳，和着音乐声让人没喝酒就感觉醉醺醺的。

楚之耀身为二品官员，坐的位置很是靠前显眼，但是他面容比较严肃，性子也冷淡些，年龄又年轻的不行，是在和那些大臣们凑不到一块去，但是念在他的养父以及为人较谦逊的份上，大家不怎么敢得罪他，况且一品大臣将军还颇看好他，总是拿他当亲儿子似的宠着，不时教他行兵打仗的要领，或者一块下几盘棋，或者切磋切磋武艺，这太尉的职位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今天开的这个宴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相信那些欢声笑语的大臣们心里也猜忌着呢，只不过这刚得到钥匙没多久就举行了这么一个意味不明的宴会，实在有点不得不让人怀疑，管张天宁说的多好听呢，他心里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张宇哲此时正在自己母亲那里，关门说着悄悄话，当然悄悄话还能有什么出了争宠夺位就是勾心斗角，实在没什么新花样，这也是他的内心独白，因为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是这么个没什么上进心，得过且过的人，让那些拥立他的人怒其不争。

“上次那个兵符的事儿我总感觉没这么简单，你想想要是我们夺得了那兵符，到时候也是个杀手锏，肯定是会有大用处的，”淑妃对着张宇哲语重心长的劝说，不过这也完全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因为这个人根本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想学，总觉得自己这样挺好的，二弟既然想做皇帝那么就让他做就好，大家想争就让他们争就好，为何非得牵扯无辜的人。

“娘，你说的我都知道，只不过兵符不都已经碎了吗，我倒是觉得这事是真的，你看这么多人抢一个小小的东西，人家承受不住如此大恩没坚持住也不是不可能，这不是都没得到吗，咱也没吃什么亏。”张宇哲摇头晃脑的说，说着还伸手拿桌上的点心吃，在淑妃面前完全不像是个及冠男子，倒像是个还在母亲面前讨糖吃的孩子。

淑妃恨铁不成钢，空有一番自以为是的心计，可惜没用武之地，自己的孩子不去争，自己一个妃子能怎么去争呢，连个门都出不去。

淑妃郁结不满伸手将拿盘子点心推到了一边去，狠狠瞪了他一眼。

张宇哲看自己母亲生气了，立马前去哄：“不过没关系，没有兵符还有把钥匙呢，听说现在那钥匙又出来了，父皇以前心心念念的呢。”

“什么？”淑妃有那么点吃惊，随后就无功先自傲起来，那把钥匙确实听人说起过，陛下还派人出去找，看来也是个重要的东西，淑妃想着又得意洋洋的笑起来，一扫刚才的满脸不快，随后她又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钥匙是干什么的？”

张宇哲伸手又将点心给拽了回来，说道：“那钥匙是开国库地下室的，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哦，地下室，”淑妃又开始发挥了自己对未来的畅想：“那这样的话，也挺重要的，要是你以后做了皇帝，那里面的金银珠宝可是非常有用的，并且也不一定都是金银珠宝，说不定还有其他什么重要东西呢。”

“嗯，你看宝贝一大堆呢，说不定以后还有层出不穷的，所以我们不必要担心的呀，等着他出来就好了，”张宇哲十分没心没肺的继续吃东西，好像天塌下来都跟他没关系，他的眼里现在只有面前的点心，回去以后只有陆筱在哪里，为什么会骗我。

两人谈来谈去也终究谈不出个所以然来，一个不上进的学生，一个自恃清高的老师，局限在一个伸手能碰到边界的圈里，能说出什么外面的大好河山，所以对于这把钥匙，太子这边没啥动静，有也是在被别人抢过去之后，当当事后诸葛，或者是抱怨互相推卸一下责任一面。

而张宇琰这边就不同了，他可是个大佬中的大佬，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张宇哲是个井底之蛙那么他就是个养蛙人，看的真真实实的。

对于张天宁的动作，尽在他的掌握中，比如，安排的奸细陆筱，当年的那场大火，可少不了他的份，那个时候，他年龄并不大，但有个舅舅心狠手辣的把人给教坏了，那个时候听到前朝皇子的消息时，这边第一时间想的却不是杀掉，杀掉多可惜，如此好的一枚棋子怎么能杀掉，他们颇有远见之名，想着张天宁的想法必定是毫不犹豫的杀掉，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也觊觎着皇位，只觉得自己杀掉了前朝的所有反对之人，面前阻碍自己的只有个楚之耀了，所以这个障碍除了杀掉你还想怎么办。

于是张天宁派了自己养的暗卫前去着人，出于此人没什么善心，没什么怜悯同情心，打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招牌，前去捉拿敌人，于是那些像是一脉相承的走狗暗卫们就乱抓小孩子，乱杀小孩子。

过了一段时间，这事越闹越大了，张天宁意识到在这么下去那自己可就成了个昏君了，不行，我怎么也得把威望形象竖立起来，怎么也不能让着金玉的表面裂了缝，于是就不这么做了，招牌太明显，得改成好的一面，所以就开始放轻脚步，安抚群众，最后总算是找到了人在哪。

可惜这是人家自己放出来的话，于是跳进了圈子里，将林宅中的楚之耀杀死，不过这一晚上进入林宅的不止是张天宁的人，还有张宇琰的人，那些人推翻烛台，造成火灾直接将林宅灭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