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那陌生的粉衣女子静立廊边,听着她身旁像个丫鬟的黄裳女孩指人怒骂,竟还可以悠闲的赏莲。
“真是乡下来的野丫头没见过世面,捞着个大院子就不肯撒手了,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穷贱模样,你配住这么大房子吗?我家小姐与你商量那是抬举你,别不识好歹。你换还是不换。”那女孩年纪不大,口齿颇是伶俐,也不知这骂功跟谁学的,十分的刁蛮。
紫衣女子声音恰如她的气质,清清冷冷,如十二月的冰雪,纯粹又沉静,回答却是坚定异常:“不换。”
一旁低头看莲的女子收回目光,身姿曼妙,娉娉婷婷,说话也是极为柔软,语调很慢,仿若扑入一团棉花中:“姐姐为何要如此固执?妹妹都已说明白了,姐姐若怕累我便让人去帮你收拾,况且妹妹也是出于不得已的原因才会来求姐姐,为何姐姐不肯退一步呢?”
紫衣女子紧锁着眉,默不作声。
黄裳女孩见她不说话,又尖着嗓子道:“小姐不用跟她费口舌了,我看她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还蹬鼻子上脸,若不是来了这将军府,指不定被卖到哪去呢。”
粉衣女子伸手轻拽自己丫鬟的衣袖,眼睛直盯着面前直视前方的人,说道:“我都这般恳求姐姐了,姐姐还是不换?”
“不换。”
黄裳女孩又想发作,刚想往前走一步便被旁边的人拉住了,粉衣女子压着女孩的胳膊,声调极慢的道:“姐姐到底为何不肯换呢?真的是因为怕收拾麻烦?还是说姐姐房里有什么秘密?这里可是将军府,姐姐还是小心些为好,若不巧被发现,那就是丧命的事了。”
紫衣女子听后目光深幽的转向她,冷冷道:“身正不怕影斜,我相信将军不是个黑白不分的人。”
“你竟然还敢说这样的话,像你们这种乡下人会有身正的时候?别说是什么珍宝了,就算是几盘吃的,你们不也是上赶着去偷去抢么,真是想不明白将军为何把你这种人收进来,识相的还是赶紧着滚出去罢。”黄裳女孩按捺不住,性子也不稳定,就差蹦跳着窜出去了。
“双儿,不能这样说姐姐,你可真是又急躁了。”粉衣女子扭头说了她几句,又转回头看着那顽固的人,估计是看她铁了心的不换,便又丧气道:“罢了,双儿,我们走吧。”
双儿瞪着眼看着自己小姐,颇不服气的低声道:“小姐,我们可不能就这么走了,这样她以后可就更无法无天了,小姐交给双儿罢,我给她要过来。”
粉衣女子略严肃了些:“双儿,走了。”接着又软声带笑的与紫衣女子欠身告别:“姐姐保重。”
见小姐已经朝前迈开了步子,双儿泄气的跟上了,到那紫衣女子面前还猛偏了身子,撞了过去。
那紫衣女子被走过的双儿撞了一下,略一踉跄却硬是稳住,一声不吭,双手紧端于腹前,耳坠头饰轻晃,眼神幽深,静立了会后才缓缓走来。
陆筱瞧见她朝这边过来,连忙蹲在假山后面,思考着她们的对话,竟然是在抢房子,也不知今日见得这主仆两人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听着身份是挺尊贵的。
待确定人走远后,陆筱才站起身。
陆筱回到院内,将大门紧紧闩上,然后慢悠悠的走到槐树下的石桌旁,看起来有些沉重,她又想念将军了,也许是身边实在没人,所以她便更容易觉得孤单,只是她不敢去想已经不在了的人。
她抱紧自己,又交叉着胳膊往上移动盖住脸颊,然后歪头趴在石桌上,看着那棵树发呆,这是她顶喜欢的事,就算其他习惯都改了这个也改不过来,她觉得趴着就没那么强烈的感觉了,虽然她想着从小就这样到现在还这样是有点幼稚,不过只要不被人看到就没关系。
四周静谧极了,到这微冷的秋天连个虫叫都没有,陆筱睁着大大的眼睛,只不过那眼睛里流溢出来的目光很深沉,仿佛是一潭处于暗洞中的泉水,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点声音,只是很深很重。
此时若背对她看绝对会认为这人睡着了,实际上她的确是睡着了,太安静而心情又不好的时候她很容易睡着,可能是想要刻意去忘掉什么,这一点她也是控制不了的。
就这样陆筱忍着冻静静的睡了过去。
而此时楚之耀刚刚下朝回来。
楚之耀从外面回来就直接去了书房,一身朝服都未来得及脱下,书房的房门闭的死紧,不似平常的掩闭着,但他只停顿了一下就推开了。
推开房门,楚之耀朝里走去,越走安神香的味道越浓,而里间榻上白千诺正抱着折扇睡的一脸香甜,并且他真真是不怕冷,这种天气依旧只着单衫,因此紫衣裹着身体让他更显瘦削,炕桌上的安神香飘着缕缕白烟,被窗外的风卷走扰乱。
楚之耀看了他一会,就径直走去案前,铺好纸张,磨好墨水,提笔蘸墨,白千诺已然立于一旁。
“徒儿呀,你这事情在急也得换换衣服啊,要不是为师清醒了,还得以为你这赶着去接新娘呢。”白千诺微苦着张脸上下打量那大红的朝服。
楚之耀顿时忘记自己要写什么了,不动声色的瞥瞥衣服放下笔站起身来,先向他行了个礼,后又轻轻笑道:“师父不在睡会吗?这大白天就来我将军府,想必是昨晚没睡好罢。”
“徒儿这是何意呀?”白千诺眼神扑朔,又一派正经的说道。
楚之耀背手走过几步,望着炕桌上还在冒着缕缕白烟的香炉,声音清朗悠悠然然:“师父将这安神香搁这么近,可是想要熏走些什么味道?”
白千诺紧盯他的步伐,听后急忙道:“这...为师能有什么味道?搁这么近自然是想要睡个安稳觉啊,徒儿最近可又变得多疑了。”说完突然一拍大腿跑过去指责他:“一觉睡得把正事给忘了,我还没问你呢,你这府里怎得又多了两个女的,这两人一来可热闹很了,把我吵的觉都睡不着,可不得把安神香搁这么近啊。”
楚之耀见他到处找理由掩盖自己去了青楼,也就不追问了又走回去坐下,拿起毛笔重新蘸墨:“那是慕容充的养女阮木欣。”
“慕容充?”白千诺速度极快的从外间拖来把椅子,这一过程竟都没发出多少声音,他甩甩衣袍坐下,展扇轻摇道:“这老贼又是何意?”
“身为朝廷二品官员,公然把他的养女送到我府里来,看似是在与我交好,实则是在给皇帝送人情,他是想替皇帝监视我。”楚之耀略一停顿,细细检查一番书信继续道:“想必他是又想升官了,知道皇帝吃这一套,就赶上去了,不过,如此一来可就能看到皇帝怕是对我有些不放心。”
“嘶...那这慕容充未免也太手眼通天了点罢,怎得就知道这事了?”白千诺一合折扇,指着面前的人晃动,眉头微蹙。
“我想应是张宇琰撺掇的。”
慕容充是当朝的副相,一直觊觎着丞相的位置,且从来都是为此不择手段,这人眼里心里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升官,可先天条件不到位,脑子没那么灵光,于是就被皇帝的二儿子张宇琰利用了,张宇琰想让他帮自己夺得帝位,于是这慕容充就屁颠屁颠的去告诉了皇帝,说楚之耀有谋反意向,又把自己的养女送来探听消息,他再将探听的消息告诉给皇帝。
经过这几年的改化,张天宁就从丞相摇身一变成了皇帝,还坐稳了皇位,此人城府深且虚伪,所以稍有点不光明的他就不愿让人知道,而这派人监视的事一直藏的很深,此时有人帮他做自然会同意,不过慕容充的丞相位置也就没有了,而楚之耀想要夺回皇位就得获得士兵,最便捷的便是做这天下军马之主,不过皇帝阴险狡诈的很,稍有动作就会打草惊蛇,但这么多年的努力,还是有了结果,楚之耀决定在还未完全怀疑自己之前一举打入皇宫。
楚之耀拿来个信封,将信搁到里面,封好口后递给白千诺:“师父把这信给杨侍卫送去罢。”
“我不送。”白千诺望着那书信连连摆手,颇嫌弃,随即又责怪楚之耀:“我好歹也是你师父,身为京都才子的备选人,我的武艺也是不可小觑的,你怎能如此小看我,竟让我做些跑腿的事。”
楚之耀看他那一脸的不满,虚情假意道:“是徒儿不对,师父老人家就应该供着。”遂又叹气:“徒儿这将军也是白做了,竟连个送信儿的都找不到。”
“嘁嘁嘁,赶紧着拿过来,真是的。”白千诺一把夺过信,胡乱塞到袖子里,站起来皱眉对他说道:“我警告你,为师正当年华,不许说我老,我统共也没比你大几岁。”
说完朝一旁的窗户走去,一闪身就没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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