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一条神秘人回复的信息让毛作伟知道自己付之东流的真正原因。他带着两个堂弟驱车赶到灵山赵龙深家。此番前来，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此时，赵龙深正在自家院子菜地里洼地，见毛作伟气势汹汹，心中早已猜得七八分。

听到声音的萱萱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本想去开门，却被赵龙深拦住。赵龙深知道来者不善，便叫萱萱到楼上去，自己去会一会这不速之客。

赵龙深还是和往常一样，热情地和毛作伟打招呼。开了门，客客气气地问毛作伟为何突来灵山。毛作伟三人见赵龙深一点没有做贼心虚的样子，心里直嘀咕，那个信息只是说了灵山两个字，并没有指谁。会不会判断错误，冤枉了好人。

在院子里，赵龙深给三人搬了三条凳子，还给他们沏了茶。毛作伟不好意思开口，便给毛作兴使了一个眼色。毛作兴是个笨脑子，便开口大骂了起来，说赵龙深没有良心，阳奉阴违，恶人先告状。

常言道，白娘子喝了雄黄酒，见毛作兴在院子里像一只野狗一样的在那里咆哮，显出原形。赵龙深更显得处世不惊，遇事不讶，端坐在那里，笑脸相待。毛作伟愈发怀疑错怪了赵龙深，一把拉住正在大大咧咧骂人的毛作兴，直瞪了一下脸，说：“少说两句。”

骂的口干舌燥的毛作兴像极了一个农村妇女，就连骂人都要收个尾声。毛作伟回头又看了看赵龙深，瞒不住心中的猜疑，问：“是不是兄弟把我们上次的谈话说到镇里去了。”

“不错，是我将你向我贿选的录音发给镇纪高官程军的。”

“兄弟，你这就不够仗义了。我把你当亲兄弟看，你却背地里捅我一刀，这哪里说理去？”

“我不够仗义，你们毛家仗义了吗？”

赵龙深的一句话让人匪夷所思，因为在毛作伟的记忆中，两家人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连交集都没有，何来的仗义不仗义一说。三人一下子就蒙圈了，傻愣愣地看着赵龙深。

见三人不解其意的赵龙深起身送客，可毛作伟三人就是不走，要赵龙深给一个说法，于是双方你一句我一句便起了争执。

“赵龙深，你给我说清楚，不要以为你是公务人员，我就怕你。”

“好歹你是一个共产党干部，做事要光明磊落。”

“灵山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阴险狡诈之人。”

三人就像机关枪一样，接话像是子弹一样，弹无虚发的抨击赵龙深。赵龙深心中的怒火也慢慢地被激怒了起来。拿起凳子上的茶杯，将茶水泼在三人身上。骂道：“回去问问毛之乾，他当年做了什么。”

一句话点破了赵龙深为何将贿选的录音交给了镇纪委，缘由就在毛之乾。毛之乾到底对赵家做了什么，也许只有当事者知道。赵龙深话已到此，不愿多说。

可毛作伟气不过，好好的美梦被赵龙深打破，心中的一股怨气难以发泄，岂能善罢甘休，于是，冲了过去，一把抓起赵龙深，骂道：“有种的给我说清楚，我爸对你们家做了什么了，如果不说清楚，我带你去派出所。”

面对毛作伟的恐吓，赵龙深眼神之中没有一丝的畏惧感，或许今天要发生的一切都是赵龙深预料的，也都是要必然发生。赵龙深一把推开了毛作伟，指着自家的房子，慢慢地道开了十几年的一桩宅基地审批案。

原是赵龙深现在住的房子是其父亲赵泽科在一九九五年的时候建的。那时候宅基地审批由当时刚当上村主任的毛之乾负责。毛之乾借此机会吃拿卡要，凡是批出去一块地，都要吃人家几顿大鱼大肉，收人家钱财。

赵龙深那时候刚好八岁，正是刚懂事的时候，后来也听父亲说起事情前因后果。赵泽科向毛之乾递交宅基地审批单的时候，毛之乾见赵泽科家境不好，便百般为难，不给于上报审批，导致宅基地久久不能批下来。

后来赵泽科实在没有办法，便请毛之乾到家里吃饭。在猪肉价才不到一块钱的年代，赵泽科还凑齐了五百块给毛之乾，毛之乾这才同意将赵泽科的宅基地申请递上去。

这件事一直在赵龙深的心理是一个结。赵龙深永远不会忘记父亲赵泽科为了向毛之乾行贿而向邻居苦苦哀求借钱的画面，更无法忘记父亲含着泪在桌子底下把一大把用红布包起来的钱塞给毛之乾的场景。自那以后，一家人既要建房子，又要还钱，让原本拮据的这个家更加贫穷不堪。赵龙深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忘记，从那时候，便奋发地读书，毕业后凭着自己的本事考进了单位，一家人的日子慢慢地才好过起来。

“当年要不是你爸，我们家也不至于那么穷，这叫父债子还。”

三人被赵龙深说得哑口无语，毛作伟这才意识到，世界上最难做到的就两件事情，一件是放弃，一件是原谅，恰巧这两件事碰到一起了。

见三人携愤而去，赵龙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藏在心里十几年的怨恨终于得以平息，他痛恨毛之乾，痛恨这种隐藏在农村里的腐败，他要让所有腐败的恶虫在阳光的暴晒下走向死亡。事实上，任何人都是如此，没有一个人是经得起分析和评判的，因为每个人都有不光彩的一面。

村里开始了村委换届宣传，黄金玉正给每个自然队队长分发宣传标语，专门雇请了村里的书法大师方清泉挥墨写标语。方清泉，人们喜欢称他方老师，他不是蓬口村人，但在蓬口村生活了二十几年。他是一个知青，下放到蓬口村，因为其练得一手毛笔字，逢年过节就给村里人写村联。改革开放以后，便到城里去谋生，当过工人，给学校带过课，后来自己出来办培训班，在城里便小有名气。

临近中午，林丰成便邀请方清泉到小塘源的一个小饭店里吃饭。这家饭店是小塘源的一个叫黄建军的老板开的。方清泉喝了一点酒，便谈起了自己在蓬口村当知青的经历。

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小伙子，从小在城里长大的他，父母是工人，生活条件不比别人差。第一次来到蓬口村的时候，就闹出了笑话。方清泉因为找不到卫生间，把大便憋在裤裆里，全村老少都笑话他。

过不惯乡下穷日子的方清泉不能回城，只能在乡下干起苦工，深受锻炼，接受教育，也慢慢地适应乡下的生活，他喜欢乡下人的真诚，更喜欢宁静的农村。

“后来改革开放以后，蓬口村人慢慢的过上了好日子，家家建起了砖瓦房，有了缝纫机，有了电视机，到后来有的村民还买起了小轿车。这都是党的政策好，我们都要庆幸活在这个盛世和平的年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