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班后白芷并未回家,而是走在走廊里,托着腮看着窗外楼下的车流。
天刚擦黑,附近摩天大楼都次第亮起了灯,车灯在马路上你往来流动,划出一道道流动的光芒线。到了夜晚,就是霓虹的海洋,就是这些光芒勾勒出独特的城市气质。
白芷回味的下午蒋思顿跟她说的那些话,她有些想不通是什么原因走到如今这一步。原本是上级耐心下属恭敬一片和谐,在开辟新蓝海时大家齐心协力不时拊掌庆贺的同行伙伴,是走在哪一段道路上不小心分了叉,到如今却成了如履薄冰、动辄得咎的境地。
连公司副总裁Ross,那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常常看到一脸严肃、郁郁寡欢的白芷,每每打过招呼之后,问的不是工作,而最多的是:“Are you happy?”
白芷自然是一脸轻松的回复:“Thanks! I am OK now.”但Ross还是一脸狐疑,然后诚恳的说:“I wish you have a happy work here, OK?”白芷笑着听话的点点头。
可是显然她是不开心的。
蒋思顿今天开始对其“作风“给予了否定的评价,让她的三观有些再度崩塌之感。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作为一个恋爱经历几乎都是小白的刚毕业的大学生,怎么会能和这个评价扯上关系。白芷从小生长在一个教育极其严格的公务员和教师家庭,直到高中,一个短发高个女孩晚上下了自习送她回家,被家里人看见误认为是个男孩子,所以都皱着眉头盘问了许久。
直到大学,白芷才开始有了自己购买真正喜欢的流行服装和自我打扮的自主权,也是在大学的课堂上,第一次开始学习化妆。
她不明白,这种评价,怎么会落到她的身上。此时的社会对她来讲太复杂,她甚至都不知道从什么角度来理解这个事,跟家里人通电话,她也实在不知如何启齿陈述。她想,如果在工作上获得了这种关于“作风有问题”这么有年代感的评价,而且完全是由一个不允许解释的在“媒体酒店房间与记者促膝长谈”的事件,从而引发的子虚乌有、空穴来风的传言来进行佐证的,真的真的,她感觉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回想起当初办公室还在装修,外间都是粉尘和油漆桶等各种装修材料,还有走来走去的工人,由于太吵,于是白芷把自己锁进暂时没有在粉刷的老板办公室,展开笔记本写方案,当时白芷作为新人不怎么开窍,只得一边忍受着蒋思顿的揶揄,一边努力的尽量把PPT画的漂亮一点。
不知什么时候蒋思顿走了进来,站在她背后看了看屏幕。白芷好半天才发现背后有人,慌忙一把用手掌把屏幕盖住,战战兢兢有点担心露怯。没想到蒋思顿却笑了笑说,“嗯,没想到文笔还不错。”
白芷头一遭被领导夸奖,虽然不是她素来期待的才思敏捷、深刻专业的评语,但是也足以让她开心的了。即便玻璃门外,原本对于需要专心的创作者来说,显得非常恼人的一阵阵呜呜呜的电钻声,夹杂着噼噼啪啪的各种板材掉落地面的敲击声、叮叮当当的锤子和钉子的撞击声,汇集在一起,对于白芷来说,到像是一曲格外动听的交响乐。
也是从此时起,她把自己埋进各种佶屈聱牙的科技材料之中,翻出各种业务相关的理工科科技博导论文,一段事件的全身心沉浸,才似乎在某一瞬间有点被“熏熟”了的感觉。
再之后,也有过由于协作解决一些棘手难题之后,击掌大笑的时刻、也有为某一议题争论得面红耳赤后面又达成一致的瞬间。
是啊,当初心照不宣的,约好一起打天下,现在历尽艰辛之后的初显小成,所以就这条路上的你我他,就要开始彼此迷路了吗?
下午的一幕又在白芷脑中回放:
蒋思顿在细数白芷不是的时候,白芷终于忍不住了,因为她满以为如此小心就不会有把柄落到对方的嘴中了,没想到千算万算还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为什么我怎么做您都不满意?做的完美不满意...做的中规中矩不认可...”
蒋思顿打断她:“完美?你来定义一下什么叫完美?”
白芷延续上一句,继续说:“而朱总监,您对她的评价就不一样,您的标准...”
蒋思顿突然像是被烧着尾巴了一样,猛地站了起来,咋一看像是跳了起来一样。说:“你扯到朱总监,你能和她比吗?她是P大毕业的,伦敦政经的海归,人脉经验...你拿什么和她比?”然后自言自语一样,转过目光,低声说,“不自量力。”
白芷一时词穷,怔了怔没出声。
蒋思顿转过身要走,走之前下了个定义:“你不仅没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和不足...你还...污蔑我和她之间的关系,不正当,你,唉...”说完还摇摇头,轻微的甩甩手走开了。
白芷又觉得有些跟不上思路了,心下一阵迷茫:“我哪个字有说,或者暗示你们关系不正当了?我都没往这方面想过!?”一股疑虑突然升上来,“你们的关系...不正当吗?”
还没等她疑惑的眼神在蒋思顿脸上找到答案,却回头发现蒋思顿已经走远了。
正回想着,突然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只见蒋思顿和朱小姐有说有笑的正朝电梯走过来。白芷不希望被看到脸上有泪痕,于是一侧身,将身体藏进阴影里,后想了一想,更是把黑色的高领毛衣往上一扯,盖住脸,只露出眼睛。
挺有效的,白芷一身黑色衣服,加上盖住了脸,他俩果真没有看到走廊里有其他人。朱小姐附耳向蒋思顿说了什么,蒋思顿于是展颜一笑,拍了拍她的肩,然后手顺势滑了下来,揽了揽她的腰。
朱小姐扭了扭腰,似乎躲开了,也似乎在撒娇。
电梯门开了,他俩走进去,电梯门关上了,一段话飘出来。
“我跟你说啊,一般这种就是假正经,女孩子才是真正的‘鉴婊大师’,我们女生有一种特定表达,就是‘甲醇’,假装纯洁的意思。实际夜店酒吧玩得嗨,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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