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心本就比柳青青个子高，这个时候垂眸，看到的就是柳青青的头顶和前额，乌黑水滑的惊鸿髻上插着一把彩色珊瑚排梳，一粒雪白的眉心坠在额头上轻轻颤动，娇媚而又不失清雅。
“柳侧妃不必多礼，前路尚远，可要和本妃同行？”
柳青青长长的睫毛垂了下去，良久才轻声说：
“多谢王妃的好意，今天就不打扰您了！”
“嗯，那本妃先行一步，我们待会儿再见。”
程雪心转身走上软轿，柳青青这才缓缓的站起了身，目光冰凉的看着软轿被太监们抬走。
和周漓一起走在最后面的冬梅突然回头，眼神就那么突兀的和柳青青撞在了一起。
柳青青慌忙挤出一丝谦和温柔的笑容，却因笑的太匆忙而显得比哭还难看。
冬梅心里冷笑了一声，脸上却给了柳青青一个大大的笑容，转身昂首挺胸的往前走去。
高高的宫墙夹道里，秋日的风也被逼迫得多了些冷冽的味道。
轿子平稳的停住，外面一个浑厚低沉的男声传来：
“臣给王妃请安”
轿子里的程雪心神色不变，这个声音于幼年的她来说意味着精巧的玩具、好吃的点心，甚至是一连几个时辰的耐心陪伴和嬉闹。
然而，从和母亲一起被赶出侯府之后，这声音就如同一把利刃，每次想起，都会把她的心割得鲜血淋漓。
秦嬷嬷的声音在轿帘外响起：
“禀王妃，是御内侍卫首领柳将军。”
程雪心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
“柳将军不必多礼。嬷嬷，我们走吧。”
“是，王妃。”
秦嬷嬷话音落下，轿子重新开始前行。
程雪心缓缓靠到锦垫上，悄悄揪紧了帕子。如果说她恨柳仲奎入骨，那么对柳元杰，就是不仅恨，而且恶心。
和娘一起被赶出侯府的那一天，她其实看到了躲在角落里的柳元杰，她原本以为他是来帮助自己和娘亲的，可是他躲开了。
柳元杰当时的神态，令长大后的程雪心坚信柳元杰肯定知道一些内情，但是他选择了隐瞒，选择眼睁睁地看着杨家百余口人被处死。
被敌人捅一刀不会让人觉得意外，痛也只是**上的痛。可是，被最信任亲近的人咬了一口，那种疼痛、仇恨和恶心却能伴随人的一生，而且越来越强烈。
程雪心从来不是个苛刻的人，但是对柳元杰，她只想用余生来恨。
坤宁宫门口垂手站着两排宫女，皆着七品宫女的服饰。
站在前面的两个宫女见到秦嬷嬷，轻步上前行礼，待秦嬷嬷扶程雪心下了轿子，两个人又给程雪心见了礼，然后在前面领路，一起进了坤宁宫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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