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祁带着他想要的东西走了,留下了一句话。
玄袍暖玉的少年看着我,微微勾起唇角,眼睛弯弯的像两枚小月亮。
他意有所指道:“皇姐,我只是取回我的东西,推你下水的人却并非是我。”
我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落水的时候,大司农刚好经过呢?”
少年俯身凑近我,盯着我的眼睛。他说话的时候,声音轻快,带着少年独有的清脆质感,像有一对叮当乱晃的小铃铛在我耳边响。
他的眼睛很黑,深不见底,含着巨大的深渊和陷阱。明明在笑,笑意却没有到眼底,盯得我脊背发毛。
我说:“云琅没有理由害我,他若想要害我,又何必跳水救我?”
临祁似乎觉得好笑似的,指尖拂过我的发:“有苏思河,你从来都这样,看黑是黑,看白是白吗?”
他的睫毛纤长浓密,扑棱棱的像两把小扇子。
我后仰躲过,看着他反问道:“看黑不是黑,白不是白,难道是灰吗?”
他愣了一愣。
虽然心里直打鼓,但是我还是理理衣襟,努力拿出长辈的威严道:“还有,我既早你两年出生,便在辈分上压你一头。你今日如此直呼名讳,不知分寸,不成体统,礼仪嬷嬷就是这么教你的么?”
少年沉默了一瞬,不怒反笑道:“皇姐教训的是。”
我到底是心里没底,咳嗽一声没说话。
临祁退开两步,悠悠然道:“不过,皇姐有一事还是说错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
少年淡淡笑道:“云琅有理由害你,他有理由害死我们每一个人,并且,理由充分。”
他说完这句话,告辞走了。
是夜,我抱着膝盖坐在门槛上看月亮,我爹凑过来坐在我旁边。
我今日没有心情去厨房偷肘子,他没有肘子吃,连坐的姿势都和平日不同,显出了几分寂寞和沧桑。
我爹看月亮的眼神很悲伤。
君子不贪口腹之欲,他是君子,所以他不能贪口腹之欲。因此虽然他贪口腹之欲,他也不能表现出自己贪口腹之欲,因为这样很不君子。
做君子真麻烦,我光是想想,都已经替他感觉到悲伤了。
我看着地上一大一小两个影子,叹了口气。
爹爹跟着我叹了一口气。
我悲伤地在地上画了个圈圈。
爹爹也跟着我悲伤地在地上画了个圈圈。
我伸手撑着下颚。
爹爹也跟着我伸手撑着下颚。
……
我对着月亮长吁短叹了半晌,又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发呆,虽然我做事一向有些威猛,但是眼前影子被拉长了看起来还很有些柔弱,很惹人怜惜。
不对,不是影子,我本来就是这么一个柔弱且惹人怜惜的女子。
眼前倏然出现了一双官靴,白的皮,黑的底,沾了些微尘泥,静静地伫立在我面前。
“殿下与范大人蹲在这儿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点疲倦,低哑中又透着些许难言的冷漠。
坐在门槛上边看月亮边伤春悲秋这事儿说出来多少有些小家子气,我如今也是个有身份的人了,得想个得体而且不失帝女风范的说辞才是。
我低着头琢磨了半晌,刚想说话,就听到我爹学我叹了口气道:“赏月。”
我:“……”
他有时候真是正直的让我想撸起袖子打他一顿。
云琅沉默了一阵。
我多少有些忐忑,我想问真的如临祁所言,这一切都是他设的局吗?为什么临祁说他有理由害死我们每一个人呢?
就听到少年不冷不淡地说:“殿下和大人想看月亮,可以去后门坐着。”
他这话说的很不客气,与平时截然不同,平时的云琅虽然冷漠,但说话绝不会尖刻的如此直接。我抬起头,眼尖地注意到,他暗红的官袍中藏着一点黄。
黑犀牛角轴,翻飞的银龙。
圣旨?
云琅白皙的脸上神色不定,表情尤其冷漠,眼角还泛着一点奇怪的红。
月光挥洒了一地的银霜,他背光而立,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爹爹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他是个读书人,还是个脸皮很薄的读书人,当下便站起来,想揪着我的后领将我揪到一边去。
我问他:“你这次进宫,父亲同你说了些什么吗?”
云琅淡淡道:“没说什么。”
我追问:“没什么父亲为何要下旨?”
他用冷冽的目光看了我半晌,不言语。
我心里忍不住有些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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