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又是长篇大论了许久,直到我和荆头脑饱和,再也装不下那些细致到芝麻大小的“悲情往事”,炙才终于消停。
必须承认,从这样滔滔不绝的描述中可以探见——他对莉莉丝的情感确实深刻到入了骨髓,以至于生为这么骄傲的一个人也愿意为之放低身段甚至舍弃尊严。
只是联想到他们之间明明也曾有过亲密无间的情谊,可后来却沦落为炙一个人单方面付出与讨好的极不对等,我的心中就一阵刺痛与发毛。
他甚至都没坚持称呼莉莉丝的本名啊——那个真正作为老熟人才叫得出的本名!而莉莉丝也甚至像是与他毫无瓜葛一般,对他明里暗里都在排斥。
这是多可怕的一件事。
因而我很想对他说一句:“假若你多保持一些自我,拉开一点距离,不要处处都为了她的脾气而无底线地一再迁就,没准儿还能延续好感。这已经是重谈如洪灾一般的陈词滥调……”
只不过想到我自己的现状,这话都没脸说出就已经放在心中用以自省了。
憋了半天,竟还有些想安慰他,于是随意地说了一句:“在此之前,我真不知道你们还有这样的交情。现在看来,我还确实是个挺讨厌以及挺可恶的人了。”
炙听完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到连嘴都微微张启忘了合上。
“你说这话是什么新式的反讽吗?为什么我没有听出来?拜托!敢不敢直白一点?”
“嘁!你没听出来,是因为我根本没在讽刺你好吗?无所谓。我只告诉你即便你之前把我害得不浅,但我想这种程度的憎恨或许还真能相互抵消。”
“呵,还说你不是在讽刺我?!”
……
我一掌拍在脸上,终于发现自己是不适合同他好好讲话的,至于什么即兴的“安慰”,简直就是自找没趣。
嫌弃过后,我便认为再没有什么比这更无意义的事了。只不过一直在身边认真旁观着我们的荆,却似乎从这些话语中发现了端倪:
“哇噢,等一下等一下!”
他突然惊呼起来。
“我或许听明白了,长官和大哥是有什么情感上的冲突么?”
“噗!这话的味道可真够怪的!”
炙表现得很夸张。
而我则无奈地耸了耸肩,并解释道:“是也不是。不过你这么说,应该更好理解一些。”
“那我猜猜…大哥和长官总在互呛,是因为喜欢同一个女孩儿?”
见他模样,实在是有些过度兴奋,正像学生时代喜欢八卦的女同学那样,满眼闪烁着刨根问底的光芒。
于是我的心里就有点慌了,对此感到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反观炙,脸上则毫无困窘。毕竟本来就想发泄一通,找准时机就直言不讳地说道:“这个女孩儿,就是我们的莉莉丝长官。是的,我直说了,我的确喜欢她。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然而,问题在于这家伙……”
说着,他缓缓转向了我。
一瞬间的既视,我仿佛见到了一只立在枯树枝上的鹰,苍茫的空天下,眼神锋利无比,不好说这锋利的程度是否还胜过当初想要杀我时的那番。然而这鹰却并不是简单的欲想捕食或者扑杀,更多的则是在洞悉与探查。
“你说。”
“说什么?”
我不明所以。但因为搏击运动员在上擂台前总是见过太多的“例行”对峙,所以我特别留意到了他这眼神,真是难得一见的将要压倒我。
见我没反应,他有些恼怒,冷不防上前来抓住我的领口,一边摇晃着一边严肃地质问道:“你白白地听我说了这么多,难道就没有什么表态么?是不愿意?还是害怕?你在怕什么?!”
“哇,你可有病吧?我在怕什么?你觉得我是在怕你吗?”
“哼,真是有够混蛋的!你没种!不是个男人!”
……
题外说一句,他这么做,已经完全侵犯了我的警戒距离了。对于“距离”极度敏感的我来说,最忍不了这一点。倘若不是还未搞清楚他到底在犯什么癫,我定会下意识地一个肘击往他脸上招呼,然后扣住他的脑袋接上一连串的膝撞。只不过见他如痫病发作一般又煞有介事的模样,我打算耐心问明白他到底想要听我说些什么。
难不成是固执到要我亲口承认他比我更加用心?难不成是要我认可他对莉莉丝的情感无人能及?
结果不是。
他如是问道:“你爱不爱她?”
我一愣。
他又问了一遍:“你爱不爱她?!我要听你说出来!”
的确,我认定了自己没有听错。他问的不是“你喜不喜欢她”,而是“你爱不爱她”。
可我能够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么?还是在他面前?现在提到这件事,我就感觉心里乱成一团麻。是,没错,我的确不排斥见到别人因为感情而显出柔弱的一面,但话题最终降到我身上时,我就会浑身不自在。于是我假装听不懂,企图“蒙混过关”,可这却导致了问话的炙越来越焦燥,以至于那种羞愧、不甘、纠结、气愤、悲哀、无奈……合计说不尽的种种情绪全都交杂着表现在脸上。
终于。
“如果不爱的话,我又怎么会从后方什么也不想地一股脑扎进这里,就为了见她,为了和她一起跨过这道坎呢……”
本以为开口只是为了敷衍地回应他,让他缓缓,怎想到说出整句话后才发现原来也是在说服自己?
说完我就语塞了,还陷入深深的怀疑。
同我相反,炙却舒展开了一直紧锁着的眉头,于我领口死死抓着的手也逐渐松去,语气竟变得和缓起来:
“这就足够了。”
他露出一丝笑意,拍拍我的手臂,然后转身坐回地上。
“再多的难言,我都经历过了。说已经放下,那是不可能的。假如有一天我告诉你,我不会再追求莉莉丝了,那你得明白我一定是在要强地撒谎。呵,果然……”
他停下来悄悄地地呼出一口清气,像是放松了心神。
“果然我最怕,也最不愿意接受的,还是她会爱上一个不爱她的人呢。不过截止现在,我可以摆脱这顾虑了,因为你是爱她的,是啊!我确实已经找不到什么理由像从前那样去刁难你了。因为我不相信有人会为了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而从安全的地方一头扎进这样险恶的战场。更何况你的前半生都缩在废料箱里,完全没有过应对战争的心理建设。所以你是爱她的,一定也爱得不得了。起先我怎么也不肯接受,不过到今天,还有什么是接受不了的呢?你爱她,她也爱你,我想,的确足够了……”
字字诛心。
于是我一下子就理解了他刚刚关于“新式反讽”的论断,叫我想要引用过来,然后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他。不同在于他的比喻不贴切,而我知道这其中的原因——是我们根本就没体会过对方都经历了些什么。
真是遗憾。
本来料到这三个人的“失意者抱团会”肯定容不得选择会有轮到我诉苦的时候,可惜现在半句话也说不出。
转眼间,我就忘却了那个对我来说也是“从天而降”的男人霆,只一心在乎于叹上一句:“真是这样吗……”
关于莉莉丝对我,究竟有没有那同我对她一样的情感,我现在却不愿评价。因为不论好坏,但凡是我评价错了,与我自身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你知道么?”
还是炙轻声地说道:“我想…从现在开始我们不用再相互仇视了。”
“是啊。”我只是心不在焉。
“嗨!不装了,其实早在上一次从这儿回去的时候,我就已经放过你了。只是你还不知道而已。”
“是吗?难怪这么长时间没有撞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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