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公的生辰连贺三日,燕都一片繁荣非常。
三日来,几个姐妹都安守本分,在各自的寝宫休养,只是每每燕国公邀几个女儿一聚时,燕离音和燕熙缘不是头痛就是胃痛统统推辞,只剩下燕定南规规矩矩陪伴左右。
别人不知道,但她明白父亲多年以来心中有苦闷,虽不知到底出自何处,却在父亲每每过生辰的时候缠绕着他。
从前燕定南还小的时候便见过父亲每每陪座上宾欢笑非常,等到了寝宫中却不知看着什么独自忧伤抹泪。
今年亦是如此。只是还未等父亲悄悄在背地里面露苦涩,便好似丢了什么信物一般,在饭桌前魂不守舍。
晌午,连连几日的大鱼大肉宫廷酒宴早已扰的肠子胃里翻江倒海,燕国公又听闻两个女儿胃痛便也以为是这吃食惹的祸,便一早拉了燕定南过来食素。
燕定南瞧着一桌子绿油油的蔬菜,一边吃着一边往燕国公碗里夹菜,这几回下来,只见燕国公碗里的饭菜摞了老高,却一直未动快,反而抬着手左右作势。
燕定南看着神神叨叨的父亲,不禁问道“父亲怎么了?”
燕国公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却不肯只说,只将手摊开,为难说道“没什么,丢了些东西。”
“丢东西了?”燕定南迟疑,难不成这宫里出了木双家里有困难无奈做贼意外还有别人也干了这样的事。
“父亲可与我说说是什么东西,我亲自去查,若查到了是谁偷拿定严厉处置。”
燕国公一手拿起筷子,一手摆了摆,含糊说道“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不过是早年还在做小兵的时候朋友给的信物罢了,如今人不在了,我就常常看看留着点念想,我那日拿出来随手一放便不记得放哪了。”
燕定南点了点头,咽下一口饭菜说道“等一会我帮着父亲一起找找。”
燕国公听闻燕定南要一同找,连连摇头,说道“不必了,你这几个月都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你两个妹妹如今身体抱恙,你多去悄悄,若是哪里不舒服了及时找太医。还有明日赵国公主和楚国二殿下便准备启程了,都需要准备什么你也多去问问,提早备好,以免失礼。”
燕定南笑道“女儿知道了,赵国公喜欢什么我去问问,楚国公和父亲交情如此,怕是要父亲亲自准备回礼了。”
燕国公听闻点了点头,嘴中嚼着饭,又想到什么,眼中含笑筷子指着燕定南说道“你再往你大姐姐那里写封信,赤霞的食物怕是她吃不惯,莫要刻薄了肚子里的孙儿,需要什么尽管开口,等准备几匹马车往那边运送去便是。”
燕定南眉眼笑开,看着喜上眉梢的燕国公,说道“大姐嫁出去几年了,父亲才想起来大姐吃不惯赤霞的东西,这孩子还没生呢,我们几个就都失宠了。这要是生了还能了得?”
燕国公几日假笑,今日终于有些松弛模样,一双疲惫的眼睛闪闪发亮,笑吟吟说道“疼你们的孩儿便是心疼你们,你多照看些你姐姐,等你出嫁了,离音和熙缘也出嫁了,各自成家立业,阖家幸福,为父便打算把这燕国交回宗祠管理了。”
燕定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瞬间消逝。
燕国公如今说出如此淡然,必定是做了数年的打算了,燕定南也明白他的父亲绝不像是五州所传的那样是个舍不得放下家业的贪心老顽固。
“顺势而为,父亲也不需要老是想着这些,该好好享受晚年才是。”
“你老爹我还没老呢。”
燕定南看着有些耍小性的燕国公,噗嗤一笑,连连赔罪。
午时一过,燕定南伺候了燕国公休息,便悄悄的退出她父亲的寝宫,燕国公此时还幻想着嫁女儿的事情,可他殊不知那两个女儿如今竟然愈演愈烈,闹得不可开交,好在楚淮南就要走了,都是自家姐妹,再大的风波总有平息的时候。
燕定南无暇顾及那两个妹妹的心情,倒是一心想着即将出世的小外甥,这是她第一个真正的小辈。
回到了归云轩,便开始拿起纸笔,吩咐起木双在一旁研磨,俩人研究起来了小孩子的衣食起居,燕定南小时候都是身为武将的父亲散养,木双这个穷人家的小孩更不用说照看了,年幼便要当家照顾母亲。
这一想便又是一下午,纸上也不过写了寥寥数字。
晚间燕定南本欲前往燕国公寝宫多多陪伴父亲,顺便帮他找找东西,奈何天上忽然下起了小雨,渐渐愈下愈大,将人挡在门内出不去屋子。
木双燕定南主仆二人在屋檐下伸手接着雨滴,就这样嬉闹了起来。
不一会,燕定南再次把手伸向高处,顺着指尖方向,却看到一只黑鸟展着轻盈的羽翼朝这边飞了过来,燕定南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再一看,这黑鸟果真是当初给萧御送信的那只。
彼时,她学着萧御的模样,抬起胳膊,那黑鸟果然同人意一般的飞落在了燕定南胳膊肘上,引得木双一惊,朝这边轻轻怼了怼黑鸟的独自,黑鸟毫不留情的啄了回去。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黑鸟才肯松口,木双护着手恶狠狠地盯着臭鸟,却再不敢在上前惹乎。
燕定南在一边看的捧腹大笑。连连安慰着木双,叫他去隔壁哪些吃食过来慰劳这位“信使”。
木双听了燕定南的话,只好听命,朝着黑鸟哼了一声走了。
黑鸟一双明亮的眼睛左右歪着头看着燕定南,叽叽喳喳了几声,燕定南却完全不懂,想那日若是萧御肯好好的教燕定南,今日她也不会这般无所适从。
那黑鸟嗓音越喊越哑,燕定南却依然毫无头绪,终于黑鸟眼中的平静变为怒气又渐渐转为了绝望,无奈的只好用身体表达,只见它狠狠地再燕定南胳膊上跺脚,似是恨铁不成钢一般。
许久未干农活的燕定南被这鸟持续踩踏,胳膊委实酸痛无比。正准备放下胳膊的时候终于看见了黑鸟脚上绑着的黑色绸缎。
燕定南终于恢复了往日聪慧的脑子,认出了这是萧御的衣服料子,赶忙将那绸缎从黑鸟脚上摘下。
还未反应过来黑鸟再一次一飞冲天,消失在了雨夜之中,木双带着细碎的点心从隔壁出来,惊讶问道”这臭鸟烦不烦,我刚给他剥好它就走了,哼。”
燕定南笑笑不语,转身进了屋,在明晃晃的烛光下,打开了被打湿的绸缎,好在字迹还未消失。模模糊糊中写着两个字
“安好。”
燕定南瞅了瞅鼻尖,不禁失笑,这分明是血书写的安好,到底是叫她如何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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