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长清县西郊外一处偏僻的荒村，全村只有十几户人家，人烟稀少、房舍凋敝。
万清宸顺着伙计指引的方向望过去，那一处短短的矮墙围着的就是老王家了。
终于等到夜色降临，老王家一灯如豆，三人方才从对面山坡上下来，小扣柴扉，半晌屋内才有了动静。
开门的正是老王，老王见到万清宸似乎一点都不惊讶，说了句：“来啦。”转身就朝屋内走。
万清宸示意伙计在外等候，自己进了屋，随手关上了门。
屋内几乎空空荡荡，除了一张竹床，一张竹桌，两把竹椅几乎什么都没有。
“坐吧。”老人对着一张椅子抬了一抬手，“我这里简单，万老板不要嫌弃。”
万清宸大大方方坐下道：“老伯说哪里话，冒昧造访，给老伯添麻烦了。”
“是啊，有可能添了大麻烦。”
老人的话令万清宸一惊，站起来揖手道：“老人家说这话就是知道万某的来意了，请受万某一拜！”说着，便躬身下拜。
老人将万清宸搀扶起来，道：“万老板一来我就认出来了，没错，我就是老于头，在南城做了近三十年仵作，跟着师傅学徒时就认识你家杜老板了，可比你早多了，我老伴的棺材钱还是你们杜老板给送的呢。”
万清宸十分感动，他没想到老于头这么容易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真是要感谢义父一生行善，乐善好施。
“我躲在这里一年多了，实指望你们杜家没有人会来找了，没想到你这个孩子还着实孝顺，杜老板没有白养你呀。坐吧，坐吧。”老于头复又扬一扬手臂，示意万清宸坐下。
一句话说得万清宸眼泪噙在眼里，强忍了半天的酸涩才说：“这不能怪杜家没人，杜家现在只有一个小姐成年，两个公子尚且年幼。我义父死得实在蹊跷，不为他查明真相，我这心里怎么也过不去……老人家，当日是你替义父验的尸，我义父的死只有你最清楚。”
老于头想了想，问：“我走了官府是如何给杜老板的死定性的？”
“说是死于砒霜中毒，倒是承认是他杀，只是对凶手毫无线索。”
“我就知道是这样。”老于头冷哼一声，“砒霜中毒？砒霜中毒特征最为明显，死者面部发黑，七窍流血，杜老板死时面色惨白，气孔、耳孔、口腔都没有学，绝不是砒霜。”
万清宸着急：“那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是他杀，那是因为现场验尸的时候就已经不慎给说出去了，否则我看他们一定会判定为自杀。当时我看到杜老板死得十分平静，竟然没有半分挣扎的迹象，就算是自杀，人在将死之时总会因痛苦而挣扎。”老于头分析道。
“我义父绝不会自杀，家里、钱庄一切都顺遂，他为什么要自杀，而且，前一天他还跟我说好要一起去苏州采购生丝。”万清宸是绝不会相信自杀一说的。
“是啊，从死亡迹象上看，杜老板应该死于中毒，他眼睛充血，喉道发黑，这分明是中毒迹象，可是，我查看了房间，里面完全找不到有毒的茶具杯盘，如果是自杀房里一定有毒碗或杯盘呀，所以，明显是在杜老板死后，凶手将作案工具悄悄拿走了，这种情况分明就是他杀。”
“凶手为什么要把毒碗拿走呢？制造自杀的假象不好吗？”万清宸疑惑。
“是啊，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我认为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凶手不想让我们出毒药的源头。”老于头低下头，沉思道，“有可能只要查出毒药的源头就离真相不远了。”
“那么义父到底中的是什么毒呢？”万清宸追问道。
“这也是此案最奇怪的地方，从杜老板中毒的迹象上来看，他中的应该是一种慢性毒药，毒性一点一点渗透进身体，日积月累，最后损伤了五脏六腑而致死，所以杜老板死的时候并没有一般中毒者的痛苦挣扎。”老于头肯定地说。
“慢性毒药？”万清宸大惊，“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下毒之人就是身边人，否则怎么有机会每天下毒，怎么能日积月累？那杜府其他人岂不是……”这太可怕了。
万清宸只感到浑身发冷，这么说，那岂不是这个下毒之人就在府中，不好，杜若！杜若危险！
万清宸霍地站起身，恨不能立时赶回杜府，他要将杜府翻个底掉，一定要把此人查出来，否则……
“你先别急，这要看下毒之人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仅仅是杜老板，那应该不会危及旁人。”老于头看出他的焦虑道。
万清宸缓缓坐下：“那么老先生，你为什么要离开南城呢？”
“唉，你这孩子，还是急躁，到现在才问到点子上。”老于头眯起眼睛，露出深不可测的恐惧之色。
“那日杜老板的尸体运回衙门后，我就一直在衙门里检验，我想查出到底是什么毒药，可是这时候突然有人从背后将一个黑布袋套在我的头上，对我说验尸报告必须写砒霜中毒，否则就要了我的性命，并且还将我打晕了。等我醒来时，验尸房一个人也没有，我就十分奇怪，要知道衙门的验尸房是办案重地，平常非衙门中人是不可能进入的，这个将我打晕之人很有可能就是衙门里的人，而且……”老于土犹豫着不敢说下去。
万清宸立刻捕捉到了他的犹豫，追问道：“而且什么？”
老于头皱紧了眉头，没有把握地说：“而且我觉得那人说话的声音十分像黄连笙。”
”黄连笙是谁？“万清宸问。
“他是张知府的师爷。”
“明白了，这才是你连夜逃离南城的原因吧。”万清宸想着，果然不出所料，这个张龚之一定有问题。
“我想如果那个人真是黄连笙，那我无论怎么写这份验尸报告，留在衙门里最后都不会有好结果。所以我就连夜逃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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