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少林方丈带着师弟一嗔在后堂精舍中接待了韩识荆和陆九九,开门见山地点出了自己的想法,着实令在座的其他三人都吓了一跳。
“方丈大师莫要说笑,如今朝廷有万钧之势,更兼精细手段,我等皆蝼蚁,如何能抗天威。”韩识荆苦笑道。
“韩施主乃武当后进,何以如此不自信。以我观之,朝堂之上,具是狼行狗性之辈,尸位素餐之徒,不足道哉。此番蒋府之事,以宵小伎俩,以势压人。我少林寺千年古刹,秉持正道,只消将真相大白于天下,自然不惧他。”
“方丈所指妙计可就是指大白真相于天下?”陆九九也有些惊讶于无相方丈所想的简单,忍不住半带嘲讽地回问道。
“不单如此,更要联合江湖各大门派共同对抗。”无相方丈义正言辞地说道。
“师兄原来还是在说笑啊。”听的三人都甚是无奈,只有一嗔因为关系亲密,直言出声。
“如今来仪堡凤氏夫妇已经联络了许多江湖人士,决心凭此事将少林一举拉下马来,声势浩大。蒋府命案的真相恐怕难以揭开,联合各大门派更是千难万难,还请方丈三思啊。”
“若是直接公开,必定没人相信,自然需要我等妥善处置。”
“如此,还请方丈教我。”
“听韩施主的描述,这蒋府命案的真相牵扯到一个文火香会,乃是谋求造反的凶徒。因此其一,我等务必拿住真凭实据,揭开其阴谋,昭告武林,洗刷一嗔师弟的冤屈。而这过程之中,少林不便参与其中,还需韩施主以武当身份出手,追查此事。其二,待得韩施主拿住证据,我再召开武林大会,就说要将一嗔师弟正法,而韩施主在抓住时机,当众揭穿文火香会的阴谋。届时,我少林虽有不辨是非的罪名,却也破了谣言,挽回了名声,而韩施主也能博个少年英豪的美名。其三,没有蒋府命案的名头,来仪堡自然也会声望大跌,无力翻盘。我少林也好整合力量,抵住朝廷的压迫,为我武林保有火种。至于韩施主的师傅璇空大师,就由韩施主暗中带回武当私下发落即可,不必污了武当的名声。”
这番所谓妙计,其实也不过是眼下唯一的法子,只不过有些做作,故而无人提出而已,不想还是无相方丈磊落,当着三人的面直接点出。
“唉,既然方丈明言,想来晚辈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更何况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在别人的地方,少林方丈辈分又高,眼下亲自开口要求,韩识荆也没法回绝,只好应下了。
“韩少侠豪气干云,老和尚好生羡慕。”无相方丈淡然一笑,双手合十再一礼,便催促后厨赶紧上菜。
说起来这少林的斋菜着实不一般,无相方丈连拍了三声手,便有几名弟子端着盘子进来,送上了四菜一汤一甜品。第一道称作两抱玉帛,用的是淖水的白菜,卷入切成丝的木耳土豆,以高油反复淋浇至熟,精致可人。第二道乃是酿三椒,乃是三只颜色各异的青椒,从拔去蒂,洗净掏空后塞满各式素丁,蒸制而成,香气四溢。第三道唤作百合素裹,百合萝卜香菇切做细丝,包于豆皮中炸成金黄,外表焦香,令人食指大动。第四道名曰苦尽甘来,乃是掏空苦瓜,切做环状,内塞素肉香菇,明暗有间,甚是馋人。
而那汤和甜品也颇有讲究。这汤名唤“武僧长生汤”,用的是从江南运来的双渎雪藕切片,与香菇花生熬成素高汤,易血补髓。而这甜品名叫“叠翠连云”,外观与青团无异,用料虽然简单,可这打泥成团的手艺缺不一般,吃上去也是劲道而不缺甜腻,只怕做这糕点的师傅也是有些功夫在身。
“多承方丈款待,晚辈在此谢过。”陆九九也不多话,一句道谢便急不可耐地动筷子,夹了一片藕便嚼了起来。
“方丈大师,这藕片竟然如此脆嫩多汁,不知是如此做的?”
“这是一位香客千里迢迢从江南带来的,我看他如此诚心便收下了,此后他便时常送来。有时他忙不过来,山下的村民也愿意代老和尚走一遭去取来。感念佛光普照,老和尚欣慰不已。”
“方丈大师弘扬佛法,也是功不可没。”韩识荆见势回道。
菜品精致但量也不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四人便用完了膳,无相方丈亲自送三人到了解剑亭才停下脚步。
“韩少侠,陆少侠,此去务必小心,老和尚就留在少林敬候佳音了。”
“方丈大师请回吧。我等自定会不辱使命。”
“师兄放心,我去了。”
“嗯。”无相也不拖沓,只是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三人也分别摆了摆手,转身就走,只有陆九九忽然又转回来喊了一句。
“方丈大师,等到下次再见的时候可还要请我吃顿好吃的斋饭呀。”
无相颔首微笑不语。
与此同时,在来仪堡后堂中,凤冥霄与妻子凤玉珏坐在下首处,与正当中坐着的一名身着长衫的青年人说着话,长衫青年身后立着一名虎背蜂腰螳螂腿的中年壮汉和一名三十来岁的精瘦中年。这中年身背混元珠伞,正是申屠四兄弟中的老四申屠菁华,而坐在正中的青年自然就是皇长孙朱瞻基,此番前来就是为了与凤氏夫妇商议整合武林的事情。日前来仪堡大会之后,朱瞻基命手下的锦衣卫带着令牌前来与凤冥霄接洽,明确地递出了要扶他做武林盟主的意图,为此也要凤氏夫妇纳下投名状。
“交代你的事情进展如何呀。”朱瞻基虽然位高,但是终究年少,担心日后控制不了眼前的老江湖,想着要压一压,便做出淡然且高深莫测的样子,端着茶碗也不喝,就是不断地拿茶盖捋着浮在水面的细茶叶。
“回禀殿下,目前除了少林武当,其余各派均已经联络过,草民尚未表露您的身份,只是传示了锦衣卫的令牌,就都表示唯我马首是瞻,想来日后应该能随我们调派。”凤冥霄心中也是暗自嘲讽这年轻皇孙的城府浅薄,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做,若是以前交往的别派名宿,必然是从头到尾都在打哈哈却依然把话带到。
“甚好甚好。这武当是何情况?日前你说武当璇行应该是能拿下武当才是。”听到武当没有想要的回应,朱瞻基有些不悦,不过想到这并无大碍,倒也没太在意。
“就在数日之前,璇行飞鸽传书于我,说武当出了变故,一个叫孟天星的老家伙出山了,还闹上了武当,要杀一个叫沧风二代弟子和一个叫陆九九的武当门外弟子,结果引得老一辈的行宇真人出手,还亲自指点了这个沧风和陆九九几招剑法,打退了孟天星。而璇行此次败给孟天星,大失颜面,声望全无,怕是短时间没什么说话权了。”
“原来如此,此乃天命,不怪他。倒是这行宇真人和孟天星是什么人。照你所说,这孟天星实力强于璇行,而这行宇真人却能指点两个二代弟子几招就能打败他,岂不是远远地强过孟天星?于我们的大事可会有所影响?”朱瞻基嘴上不说,可仍然难掩眉间失望之色,看来养气功夫虽然有进步却仍然不够。
“这孟天星无门无派,乃是十余年前成名的游方武人,双钩使得端得厉害,我即便双手齐全,想来还是要吃兵刃的亏,略逊半招的。不过这厮性格古怪,想来不可能长久为他人所用,不会与我们作对。至于这行宇真人,乃是上一辈的武林传奇人物,年岁小于家师,可道行却与家师不相伯仲。此人生性好静,即便是武当派欺负到头上了也未必会出手,此番是因为这沧风是他的隔代传人的身份,故而出手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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