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船管事显然是个懂事的,也顾不得众目睽睽之下,扬起巴掌左一下右一记打得劈啪作响爽利干脆。
陆叶看不下去,一把逮住管事的手腕,冲着游龙道:“你闹够了没有?”
游龙对着陆叶立刻换脸,十分无辜道:“寻弟弟,我这是在帮你出气。”
“你看见我哪个鼻孔在出气了?”
陆叶也奇怪,自己从小就在爹爹教诲之下修身养性,可天晓得为何一碰到游龙就想骂人。
“也对,这鬼地方最好把鼻孔嘴巴一起堵上。”游龙深以为然:“走,哥请你吃饭。”
“你好像很有钱?”
游龙得意道:“不花钱,有人付账。没办法,哥人缘好朋友多,走到哪儿都有兄弟抢着请客。我要是不答应,岂不伤了兄弟感情?”
那胖老头和舱里的乘客看傻了,海船管事通常都是船上的大爷,谁都不敢轻易得罪,却被这紫发少年像训孙子一样随意拿捏。偏偏紫发少年又对陆叶低眉顺眼,人家还不领情。
胖老头看陆叶的眼神登时不一样了,一边偷偷往人堆里躲,一边暗自懊悔早上出门没查黄历。
陆叶对游龙的来历愈发起疑,两人不过萍水相逢他却似狗皮膏药般贴上来死活甩不脱,到底对自己有何企图?
昨晚陆叶故意将“陆寻”这样一个似是而非引人遐想的名字告诉游龙,就是想探探对方底细,却被他一个哈哈掩饰过去。
眼下的局面,自己该如何应对?从前在爹娘身边,陆叶从来不需要操这些心思,如今不得不独自面对人心的险恶世间的炎凉。
“走吧,寻弟弟!”游龙见陆叶不吭声,亲热地伸手拉道:“哥与你一见如故,怎么忍心看你在这种地方受委屈?”
陆叶被游龙一声声“寻弟弟”叫得毛骨悚然,拍开这家伙拉拉扯扯的爪子道:“不准叫我寻弟弟!”
两人走出底舱,陆叶回到甲板上,一缕冬阳照下颇有点重见天日的幸福。
游龙看陆叶望着天空出神,好奇道:“寻弟弟,你又在想啥?”
陆叶白他一眼,低声道:“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到假如是我爹爹刚才在底舱里,他会怎么做。”
游龙不以为然道:“你想那干嘛,他又不在这儿。再说老一辈有老一辈的想法,却未必是咱们喜欢的。就像我,死缠烂打跟着你,请吃请喝遭白眼,热脸贴紧冷屁股,可还是乐此不疲百折不挠。哎,任你虐我千百遍,我待你依旧如兄弟,为啥呢?”
“因为你心里有鬼?”
“拉倒吧,你要钱没钱要色没色,哥就是和你有缘。我心光明,日月可鉴。”
陆叶望向游龙双眼:“当真?”
游龙朝天打了个哈哈:“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信哥,不会错。”
两人边斗嘴边走上了集庆号的三楼,甲板上的客人明显少了,视野敞亮,天地都变得开阔起来。
集庆号是一艘客货两用的海船,客舱按照“天玄地黄”的标准设置,顶级的“天字号”舱房只有三间,全部在三楼。
游龙的房间是三间客舱里最大的,不仅有卧室、书房和客厅,还有一间独立的洗漱间。舱中铺设厚厚绒毯,红木家具精雕玉琢金碧辉煌,陈放的一应器皿也都是镀金镶玉别具匠心的大师之作。
陆叶好像一脚从地狱踏进了天堂。
两名正在桌前布菜的侍女看见游龙进门,连忙俯身跪地迎接道:“龙大少!”
陆叶注意到两名侍女都眉目姣好身姿摇曳,四只雪白无瑕的莲足在大红绒毯的映衬底下显得妩媚可爱。
游龙由侍女脱去靴子,对陆叶道:“这两个丫头都是新近送来的,左边的姐姐叫左荷,右边的妹妹叫左藕。姐姐温柔妹妹娇憨,伺候起人来滋味不同各有千秋,你”
看陆叶一脸无动于衷地望着自己,游龙实在说不下去了,扫兴道:“算了,跟你说这些是对牛弹琴。兄弟,要不要先沐浴再吃饭?”
陆叶绕过左藕伸过来脱鞋的手,赤足走上客厅东面的露台,海风拂面鸥鸟高飞,耳畔就听见船工的嗓门喊道:“风来了起锚,升帆,准备开船!”
一道道巨大白帆缓缓升起,终于等待风来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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