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拿来子午甲的时候,身后跟着莫七,他才是锻造大匠。
子午甲胄没叫赵开失望,前后共有薄薄的四片,约十五六斤重。
它通体以铁线为轴,穿扣着指甲片大小的精铁片,肩部以牛皮带前后相扣连接,层层叠叠,状如鱼鳞。上身垂到腰间,用铁扣相连着下身半片软甲,直到大腿根部,又以皮扣绑在了腿上。
心脏部位,是一块更厚的圆形铁板,估计就有三四斤重,难怪叫做子午锁心甲。
手臂上没有防护,却另有两个单独的护腕。
赵开在胡大的帮助下,穿戴整齐,活动了一下,除了弯腰有些障碍外,最大的难题恐怕是无法解手了。
横刀没在书房,但有一把障刀是随身带着的,只有一尺长。形状与横刀差不多,也是极为锋利,特点是更为轻便灵活,便于近身肉搏。按大周兵刃管制规定,横刀非战场不可携带,武将平日可佩带略有开刃的仪刀或仪剑,而障刀则不限制,只是不能带入朝堂宫殿。
至于唐代赫赫有名的陌刀,则还未真正成形。
抽出刀身来,清冷如水。赵开用力在软甲上一划,只留下一道白色的印痕,赞道:“果然是好东西,可惜无法普及用到战场上。”
莫七黝黑的脸上憨憨地笑:“少主也看出来了,这铁片采用卷炼法,仅一片小铁片就需折叠七次,韧性已到了极限,一日不过打出两三片而已。一副子午甲,需用时半年,没几个匠人有此耐心。”
赵开边穿长衫,同时把两袋鸡血包放入怀里,一边默想着可斩马的陌刀样式,笑道:“莫七先生,你这卷炼法,能用到横刀的锻造上么,甚至把刀身打造得更长一些?那任是砍敌数百,也不担心折断或翻刃了!”
莫七眼睛一亮,踟蹰道:“这么大块的精铁,要敲薄了,再翻卷数次锻造,属下还没试过,若是炉温能保持在一定高度不变,应当可行。说不定真能打造出绝世宝刀哩!”
赵开扣好腰带,转了转身子,略有臃肿,幸好长安初秋,已有凉意,穿成这样倒不突兀,满意地笑了笑,拍拍莫七的肩膀,道:“一定行的。田庄建造冶炼坊,就按这个规格去做。”
莫大早被农具草图吸引了眼光,闻言才为难地喊了一声,道:“少主,这却不急,刊印坊和书局改建,还需要数十天,却是少不得他们。”
赵开想了想,回头道:“书局当然是首要,你们几位大匠,做好安排,核心部分自己动手。但粗活之类,只管多招些帮工,按日付酬,不要全用墨徒,容易暴露。田庄的事,师父随我去田庄,先做农具吧,一步步来。”
商量妥当,赵开往楼梯那边走去,强练忽然出声道:“让莫七跟你走一趟吧,给你驾车。再者,他气力大,能替你压阵。”
莫大咕哝道:“少主此行风险不小,依属下看,不若找出背后主使之人,摸上去反杀了事,免得受这窝囊气!”
赵开苦笑道:“我也想快意恩仇哩,这个时候想杀我的,除了丞相府上的那位,还能有谁?就算找出凭据,谁会帮我们出头?就算我等反杀成功,也无法在长安立足了。”
莫大还有些不服:“那浪荡公子日日都在教坊司流连,听说最近迷上了头牌肖璇雪,争风吃醋是常有的事儿。干净利落地暗杀,谁知道是我们做的?”
赵开眨眨眼,揶揄道:“莫大先生,这肖什么头牌,是你的探子,还是相好?”
强练冷哼一声:“浑水摸鱼,也得是水搅浑了才行。如今长安城里,丞相府一手遮天,谁敢动他的子嗣?你们莫要乱出主意,对谦之来说,还万万惹不起。他这个引蛇出洞的方式,看似凶险,实则有诸多好处。只要不死,后边的事情就好做了。”
赵开朗声长笑,道:“师父,我去也。”
待赵开和莫七下了楼,莫大犹自迷惑道:“先生,主动求死,还能有甚好处?”
强练沉默一阵,叹道:“墨家宗义太过方正,你们几个都忘了人心诡诈。谦之若是真被刺伤,上至皇帝,下至朝臣,都会确信他与宇文护为敌,对方也要除之而后快。那心向皇帝的功勋世家,就一定会以各种理由,前来看望赵开,向皇帝表忠心。另外,士子们也会觉得赵开耿直刚正,就算不来投靠,花钱买他几部书籍回去,却是一定的。”
莫大张大了嘴,吃吃地道:“向皇帝表忠心,怎地跑到谦之这里来?”
强练没好气地道:“谦之是谁,皇长子在民间的老师!北方士子中诗文第一的年轻才俊!这意味着什么,你还琢磨不透么?”
莫大咂摸了好一阵,长叹道:“少主这副心思,究竟是怎么长的哩,属下服气了!”
强练皱着眉头,忧虑地道:“这样的人,若是心怀百姓,自然是天下之福。若是残暴不仁……唉,老夫第一个出手杀了他!”
莫大手中的图纸一抖,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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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大街上,一辆马车稳稳当当地朝南边而去,直奔富平公主府。
谢嫣然呆愣愣地坐在软乎乎地马车内,时不时地偷看一眼斜躺着闭目养神的赵开,神情极不自然。
公子在后院找到她,说要带她去给崔琬敬茶,谢嫣然便如受了惊的兔子,一颗芳心就扑通扑通地跳的厉害。
她死活不肯来,被赵开一把抱住,直接丢到了马车上。
迟疑了半天,还是喏喏地问道:“公子,为什么一定要来见公主呢?”
赵开发现这子午甲的另一个坏处,便是坐着扎屁股,便伸直了腿斜靠,幸亏马车足够宽敞。闻言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你心里清楚的很,何须问我?”
谢嫣然脸红红地道:“嫣然没想过要什么名分,做个通房丫头,也是可以的。那就不用去见公主,还让公子跟着受奚落了。”
赵开抓起她的手,沉声道:“傻丫头,我让你拜师,给你脱籍,让你做书局大掌柜,甚至让你跟娘娘攀上交情,是为了只让你做个通房丫头么?若不是崔氏的支持和这个驸马的身份,对我有用,我娶你一个便知足了。现在的情势,我要正儿八经地娶你过门,做这如夫人,还是跟崔琬打个招呼为好。不要多心,我对她没什么念头的。”
谢嫣然缓缓摇摇头,轻轻地道:“公子对嫣然的好,我都记着哩。嫣然可不是善妒的女子,公子遇到喜欢的小娘子,只管娶回家来,为赵氏多生些血脉才是。只要,只要公子心里有我,就很好了!”
赵开没来由地一阵心疼,伸手弹她个脑瓜,笑骂道:“你当公子是铁打的汉子么?乖乖坐好,去公主府只是障眼法,还有正事办哩!”
前辕驾车的莫七,突然低声说了句:“少主,有人跟踪。”
赵开有些兴奋,忍住掀开车帘的动作,吩咐道:“当作不知,朱雀大街上有禁卫军,他们不敢动手。先办了事,回头再给他们机会。”
莫七应了一声,默默地赶车。
公主府很快就到了。
赵开没有下车,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笺来,让莫七去递给门房。
谢嫣然心下惴惴,小声问道:“公子,我们不进公主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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