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暹这番鼓舞士气的话语,倒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白波军很快继续坚定往游而去,并且分出一些弓箭手跟赵云的弓骑兵对射。
很多士卒都真心觉得韩暹这番朴素的话语很有道理:官军要吓退我们,这不正说明他们打不过我们么?
又有谁会想到,关羽其实不是怕打不过,只是不愿意同时面对几股不同方向来的敌人,想各个击破打个时间差。
然而,热血是头的,现实是冷的。赵云既然目睹过几场“骑兵和战船对射、结果吃大亏”的实际战绩,他这方面的微操经验显然比韩暹丰富得多。
过去这一年半,在幽州的风沙里来来去去,跟胡人厮杀,经验值不是白涨的。
赵云麾下那几百骑兵队形散得很开,距离也保持得恰到好处。
而韩暹这边因为人多船少,为了尽可能多运兵,船基本就是人挤人。而且运行于黄河壶口瀑布以下游、三门峡游这段水域内的船,本来就都不大,也没有层建筑遮蔽,这样敞篷着被射,能不惨么。
当然或许有人会奇怪——其他内河船也没见造得那么寒酸,南方那些在汉水或者潇湘之地使用的战船,不一样可以造成艨艟、斗舰?
这就要说到这段河道的水文了——黄河中游这一段的船,为了能从蒲阪津开进湅水(湅水是这一带三条黄河重要支流中最窄最浅水量最小的),所以不得不把吃水深度做得很浅,层建筑也就要尽量省略了。
一片水域里的船的吃水,是受最小的港口的吃水制约的嘛。
这也是为什么蒲阪津这边对对岸潼关的威胁那么小——想要从水路绕过潼关直入渭水打到长安城下,你就只能找到这么小的船。这也是朝廷常年严查的结果,为了确保长安三辅之地的战略安全,不允许在这片水域出现牛逼战船。
结果就很明显了,韩暹根本无法复制之前麹义、关羽以船破骑的辉煌,那么挤的小船,赵云的人只要把箭射到船那么大的目标,就总能蒙到船某一个人。
韩暹的部队装备水平,连人手一面盾牌都做不到,不到半刻钟就苦不堪言。
“跟我,所有船到北岸靠岸、分兵去追那个赵云!赵云在南北两岸各有几百骑,他们骑马过不了湅水,我们正好先击破北岸的再回头收拾南岸的!”
韩暹终于忍不住了,大吼着下令,让部队立刻靠岸。
白波贼毫无训练素养可言的有一出算一出,岸就试图列阵追击,但很快被赵云教做人——赵云完全可以后退避战,不跟你打,然后又用几轮弓箭消耗掉了白波军百人的伤亡。
“渠帅,我们骑兵太少了,追不啊!”部曲军官叫苦不迭。
韩暹这才冷静下来,连忙再次改变战法:“是我大意了,别追!让弓弩手全部岸,前列枪阵,矛手在外,弓手在内,到岸列队而行,保护船队,水陆并进!不用多久我们就能到解良县了,孙敬还守着城池等我们呢,进了城就不怕骑兵了!骑兵还能下马攻城不成!”
韩暹歪打正着,倒有了几分却月阵的“以步弓护船”的思路,只是具体的阵型和兵器、操练都差得太远。充其量只是降低了己方的人员扎堆密度,好在覆盖式对射中不那么吃亏。
韩暹就这样跟赵云对射消耗了足足大半个时辰,也往游又拱了十几里路,距离解良县城已经只剩二十几里路了,似乎城楼的楼顶都即将出现在地平线。
时间也逐渐过了正午。
赵云也发现白波军降低了布阵密度后,再对射已经占不到什么便宜——关键是赵云手下的幽州精骑都是跟胡人打了一两年仗的,这些精兵的命值钱,哪怕跟白波军抓壮丁的士兵一换五,赵云都是觉得亏的。
所以他渐渐越拉越远,也不再打消耗战。
相持到未时末刻,赵云部似乎做出了一些调整,他们装作弓箭射完了,竟然在一次接触后直接抽出长枪马刀,冲了来,觑准了一个白波军阵型行进中的空档,在两排枪阵之间的结合部突入,砍杀了百十个弓手。
如果是列阵而战,这种空档当然是不会出现的,但谁让韩暹是一边列阵一边还要以相对较快的速度沿河移动呢,移动中的军阵基本都是一字长蛇阵,难免会因为快慢而脱节。
赵云之前憋了那么久,第一次瞅准机会才出手,韩暹自然是猝不及防,颇受了一些损失。
被连连消耗打击得怒不可遏的韩暹,终于以为自己逮住了机会,厉声喝令:“快趁机缠住赵云!全军追击!敌军都敢近战了尔等为何不追!好不容易有机会黏住敌军!”
比赵云人数多出十几倍的白波军大队,乱纷纷追了出来,不管追不追得,能追到多少,好歹先追几里地再说。
而这一次赵云似乎也马力将尽,居然逃得没刚开始那么快了,这让追击一方的信心愈发强烈,不知不觉就容易追深。
“出击!韩暹阵势已乱!”一直在湅水岸边山坡树林边缘观望的关羽,见赵云一路从下游把敌人消耗勾引到这一带,连忙挥手下令部下全部马。
树林中不能骑马,容易磕绊混乱,所以关羽的人都是拴住马休息以逸待劳的。
看样子,韩暹是先入为主,以为他这次带来的兵,都是跟赵云手下那几百个嫡系那样,只会骑射而不擅近战冲阵的。
那就让他看看幽州骑兵的真正实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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