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脉,听心跳,玩得也是够先进的。
如果那日李君羡没有前去兵部,知晓李二召见了李靖,此时此刻,八九不离十就中了李靖的损招了。
猛地灌下一杯烈酒,近前端详着李君羡脸上的变化,侯君集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他是怎么也想不通,李君羡壮年致仕的理由。
但见李君羡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不知卫公与君集兄当年因何投军?”
论起此事,侯君集不由老脸一红,当年他可是学弓箭不会,骑马摔跟头的无良混混,因为好面子,被人怂恿才投了军。
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让他投进了李二帐下,有天策上将带其冲锋陷阵,何愁军功不立?转眼几年便受封为左虞侯、车骑将军,玄武门一事后,更是飞黄腾达,拜为潞国公,去年刚改封为陈国公。
此刻让他言说当年投军原因,无由是揭他早年的伤疤,便默自颔首一旁,迟迟不愿开口。
“君羡又是因何投军呢?”李靖收回枯槁的手掌,幽暗的眸子也收拢了那摄人心魄的光芒。
略作思量,李君羡倒上一杯玉液,恭然递与李靖:“卫公可知君羡投军以来,都曾麾居何人帐下?”
“这个我知晓!”
为了掩饰过往,侯君集按捺不住,插话道:“五郎初投瓦岗李密帐下,瓦岗内部分裂后,麾居王世充骠骑,因不满王世充为人,追随翼国公秦叔宝前来投唐,为先皇授以轻车都尉。此后一直追随圣人身边,破宋金刚、讨王世充、大败窦建德、刘黑闼,屡建奇功……”
他还要继续往下说时,李靖摆手打断道:“君羡履历我自是知晓,只是不明君羡为何问我师徒二人投军原由。”
“那卫公究竟因何投军呢?”李君羡摆出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
见状,李靖也不再相逼:“我之宗室与履历想必君羡也知晓一二,当年群雄并起,以摧枯拉朽之势,涤荡前朝,那时我蒙祖上荫泽,拜马邑郡丞,与先皇抗击突厥,偶尔察觉先皇正招兵买马,伺机而动。于是乔装囚徒,前往长安密报,谁想长安也乱成了一锅粥,不久便为太原起兵前来的先皇俘获。先皇见我有志难伸,免我密告之罪,我亦拜先皇为明公……”
说到此处,李靖不由长叹一声:“若真论起投军原由,此刻念起来,也不过是时事造人罢了。”
“卫公所言极是,君羡投军原由亦是如此!”
闻言,师徒二人不由一愣,却见李君羡怅然若失道:“君集兄只知我初投瓦岗李密帐下,却不知我为何前去投军瓦岗。”
“却是为何?”师徒二人不约而同追问道。
但见李君羡禀气凝神,义愤填膺道:“若前朝传至二世,不曾暴虐无道,赋徭苛重,谁人不愿安居乐业?只可惜暴君不知我等百姓疾苦,以致烽烟四起,诸雄相互倾轧,为保家人,君羡不得不寻求明主。不为他念,只为能得一栖居之地。”
“孝义在身,确是顶天立地之热血男儿该有本色。”李靖不由脱口称赞道。
“卫公不是问我因何致仕吗?”
李君羡说时,起身抬手掠过满院花草,指着飞檐反宇的屋舍:“卫公戎马一生,能与闹市之侧,大隐于市,不正是天下安定,百姓乐业之景象吗?既是天下已然安定,百姓各有所求,何须我一介武夫再穿甲胄,磨枪试戟?”
一番侃侃而谈,说得侯君集哑口无言,却见李靖摇头道:“周边各国仍是虎视眈眈,君羡仍需居安思危啊!”
“卫公过虑了!如今圣人有道,我朝兵强马壮,国富民强,周边各国岂敢与日月争辉?即使有那有眼无珠,妄自尊大者,如今军中新人辈出,也不过是新人的试刀石而已。”
“试刀石?哈哈哈!君羡果然骁勇!”
一番畅聊,也算完成了李二嘱咐的任务,李靖不忍再瞒他,探手温柔地轻抚李君羡,像是长辈一般宽慰道:“其实圣人本想授你即将建立的屯卫将军,只是你突然递上辞表,圣人左右为难,想知晓你尚能饭否?我才以大虫相试,还望君羡莫怪。”
“岂敢,玄武门乃京大内要地,自当由忠勇之辈戍卫。”
话言未了,李靖暗自忧伤道:“只是如你这般良将,就此致仕,未免可惜。”
“可惜!”侯君集也附和道。
闻言,李君羡颔首自愧:“其实君羡也有私心……”
“哦?”此言却是大出李靖预料。
但见,侯君集大袖一摆,张扬夸口道:“五郎尽管直言,若有甚能帮上忙的,我侯君集在所不辞。”
见李君羡迟迟不语,李靖侧头凝眸道:“莫非五郎所求之事,非我不可?”
“不瞒卫公,我虽有心就此致仕,告老还乡,又恐家中老母不知其中原由,以为我在长安惹下祸事,被贬回乡。致仕前,贪念想着谋一散职,回乡时,好让老母脸上有光,不为乡邻闲言碎语。”
“有如此孝心,也是人之常情。”
言罢,又见李君羡叹气道:“为此,我前几日还曾前去务本坊拜会良相,求得一机会,想着借此展现吏治才能,为良相举荐与圣人,好让圣人不用破例,与大夫争议,只是……”
“只是良相敦厚谦让,你我却为沙场征战武将,行事雷厉风行,顾及不如良相周全,与良相处事方式大相径庭,不入良相法眼吧?”李靖呵呵笑道。
“你既有此心,我又岂能在坐视不理?这几日得空,便去宫中与圣人言说你的苦心,想必圣人知你平日手不释卷,也有儒将之风,必会允你机会历练。只是玄武门戍卫事关重大,还需圣人斟酌,而你也莫要心急。”
“拜谢卫公大恩!”
李君羡毫不掩饰这份喜悦,递上酒水与二人,举杯对饮数番,这才尽兴。
月色宜人,花香沁人心脾,畅爽间,李靖拉着二人又于正厅摆下酒宴,聊起近年来边关战事,确有那‘解甲情未了,边关风云总牵心’之感。
对于周边各国日后的战事,李君羡也知晓一二,谈到尽兴处,李靖大呼过瘾,于案几上推演起战事来,倒是便宜了即将出征西域的侯君集,想来今夜唯有他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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