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山。
那口大锅前。
一丰腴貌美,红裳炫目的曼妙少妇匍匐于一具支离破碎的熊尸旁嚎啕痛苦。
那美妇泪珠连连,一面嚎哭,一面囔骂道:“你这挨千刀的,我好说歹说,平日你总是不听,需得食人果腹,不肯踏实修行,如今该是遇到了硬茬,将小命儿都给丢掉了。”
兀地。
四周刮起一阵黑色旋风,隐隐有虎啸之声,却见一个凿齿露腮,穿着斑斓花裙的虎怪迎风而来。
他硕大的脑袋上写着一“王”字。
“嫂嫂,既然熊兄去了,你一妇道人家又待如何,且不如随了我吧。我最近跟了烈火老祖,你若肯与我同修,我定会同你分享一些左道大成之法,帮你突破地仙,我俩做一对恩爱夫妻,岂不是美哉。”
那红裳女子暗自叫苦,心想:“这瘟神咋过来了,我又该如何是好。”
她面露难色,抹着泪水道:“原是我夫君尸骨未寒,哪能改嫁于虎山君?我怜爱夫君往日的恩情,欲替他报仇,但小妇人恐有心无力,虎山君你若肯替我夫君报仇,我愿以身相许,伺候你左右。”
那虎怪面露难色,叹了一口气。
他那毛茸茸,肥大的耳朵耸动,又捋了捋两撇小胡须,眼睛咕噜咕噜乱转。
“嫂嫂,这可难办呢……我家烈火老祖最近往‘金华洞元天’听闻玄门道法,不曾在雾隐山,走前曾嘱咐我等不得擅自闹事,若是招惹了麻烦,恐怕得被烈火祖爷爷点了油灯,那可是害苦了我。”
他一双眼睛,始终盯着那少妇,心想最近习得了一门双修鏖战的神通,又垂涎她的身子许久,而今他夫君既死,却是大好的时机。
却还是有些阻碍……
虽然那熊瞎子死了,但他的人脉一向不错,和诸多山精鬼怪都有往来交情,我若是强行掳了这遗孀,做了那档子的事情,自家倒是畅快欢喜了,恐怕也会招惹许多的麻烦……
他左右为难,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取舍。
心想,只得先用言语诓骗了这妇道人家,待过些时日得了机会,自有尝到甜头的时候。
“虎大兄弟,你却是我家夫君的至交好友,又怎的如此胆怯,不肯替他寻仇……”
看着那妇人梨花带雨,一副娇滴滴的模样,虎山君且是急了。
“嫂嫂,这并非是我不愿意,熊公仙去我也是悲痛万分,但祖宗命令不可违背,嫂嫂若是愿意,且随我回了洞府,待祖宗回来后我亲自上禀此事,查明真相,求他老人家给你讨一个说法,你看这如何。”
“这偌大衢山,我家祖宗也是说得上几句话的。”
这红裳妇人原是一只獐子精,名叫黛娘,因身材丰腴,白嫩娇媚,且因獐囊之故,自带一股骚气,颇受诸妖的垂涎。
至于那虎山君,却是熊公的旧识,两人颇有些交情,黛娘也曾受过他的一些恩惠。
但黛娘一直都知道,这货不是一值得深交之人,她每每在床头同自家夫君说道,让他断绝与此人的来往,夫君总说她是妇人之见,且总夸赞那虎山君最重义气。
黛娘很是明白,自家的夫君一死,这货前来不是凭吊的,而是想哄骗了自己去,行那阴阳双修的补采秘法,谋害了自家。
这怪耽于荒银,且精明老道,若跟了他,一是怕日子长了也会招惹麻烦,自家性命不保。二是自家和熊公一向感情深厚,如今夫君刚走,她也不愿轻易换了下家。
可怜的是她一妇道人家,家里的支柱走了。于这狼虫虎豹,仙佛鬼怪遍地的衢山,想得保存贞洁,又须得生存下去,总得有些法子同靠山。
好在自家夫君人脉不错,她倒能一一试试,看看有没有人家能替自己做主,了却这寻仇安家的事情。
“虎大兄弟,你的好意黛娘心领,只是杀害我夫君的那贼寇尚没眉目,我需将那贼千刀万剐,方肯再安排自家的事情,与你寻那欢,作那乐。”
那虎怪听闻此话,神情一僵,脸色微寒,这一失寡的贼妇人,自己给了她脸面与台阶下,她怎的肯拂了自己的心意,如今自己投奔了烈火老祖,纵使强掳了她,又待如何。
黛娘见他神情发狠,知道是发了强掳的心思,遂抹着泪道:“也非是我不愿,只是最近有了一些疯言疯语,说是虎山君你害了诸多妇人,吸取她们的元精修行……但我家熊公生前常道虎山君你道心坚硬如磐石,是一好人,又怎会做那等事情……我却是怕所托非人。”
虎怪怒气冲冲,吊着眼睛,喝道:“谁人传的闲话,嫂嫂你如何信不过我来,以前碍于熊公的面子我一直都不敢说,现在熊公去了,我原本该痛哭流涕的,但如今知道嫂嫂对我有了误解,须得澄清了才是,我俩也好喜结道侣。”
“我自从一眼看到嫂嫂,就心里牵挂着……常言说的好,人死归土,嫂嫂你须得打算自家,何苦拒绝了我这一番的苦相思!”
“这怪恐是缠着,需得今日食了我罢,既是如此,只能奋力一搏了。”
黛娘眼看言语脱不得,佯装匍匐大哭,忽手中绿光一闪,咻的破空声响,却是三枚白森森的白骨透魂钉,乃是夫君生前赐她的防身法宝,那钉上萃着绿幽幽的毒素,若是被射中,只怕是凶多吉少。
“嫂嫂,你这是作何?”
虎怪手中冒出一阵黑烟,取出一根擀面杖粗的棍子,那棍子舞动,惊出一团团的黑雾,幻化出一只只的黑鸦,将那透魂钉给喙了二支下来。
“啊!”
那虎怪凄厉的惨叫,却是右腿中得一发,没有挡下来,鲜血流了一地。
“你这妇人,我好意相劝,你却不知好歹,暗害于我。既不愿将就,就莫怪哥哥不客气了。”
两团妖雾你来我往,飞沙走石,好不厉害。
黛娘尚未证道地仙,还是一妖仙,哪是那虎怪的对手,只是过得一回合,但已然是香汗淋漓,手臂酥麻。
眼看情形恶化,她心念急转,娇声喝道:“你这遭瘟杀的虎贼,我夫君原是扫帚山青睨仙人的同宗,你若是缠着我不走,待他寻觅来此,定要斩下你的虎头泡酒喝。”
这一番话着实让虎怪心中一惊,那扫帚山的青睨怪有颇大的本事,绝非自己能招惹的,听黛娘这语气,想是那老怪就在附近,或会来此凭吊。
自己目前受了那毒针的侵害,还是尽早退去罢了。
想到此处,那虎怪咆哮一声,将兵器收起,叫囔骂道:“你这荡浪的骚妇,虎爷爷今遭就饶了你,但你夫君既死,你一落魄户,谁肯一直替你出头,你需处处小心,否则落到虎爷爷的手里,需教你痛不欲生。”
黛娘瞧那虎怪,裹挟着惊天妖气离去,一时间又悲伤,又委屈,落着眼泪道:“你一死百了,我却受这鸟人的侮辱,又需得替你报仇,却是哪个可怜我,都怪你这遭天谴的。”
她明知不是悲伤的时候,骂了一通那罴精,强忍着擦了泪水,暗想:“平日同我夫君有交情的那些人,我需得一一上洞拜访,看能不能落个安身的地方。”
说着,已是驾云而去。
……
积雷山,摩云洞。
天尊戴着冕旒,赤足端坐于九色的莲花宝座中,一派闲雅淡然,嘴角含笑,而那头不离身的九头狮儿却并没有一道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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