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乃破贼之子,家父出征,有锻炼小子之意,故而携带小子于军中听教。”
孙俨方才还有些怀疑,如今听到凌统这么说,心中一下子笃定起来。
眼前这位粉雕玉琢,声音还有些稚嫩的少年,便是那历史上为无数后人所喜爱的江东名将凌统凌公绩了。
若论后世人对江东将领的喜爱,这凌统绝对可以排在前五,而凌统本人的事迹,也可以当做一个传奇来看。
而孙俨自身便是一个凌统迷。
如今看自己的偶像变成一个小正太,还一本正经的站在自己身前,孙俨心中的恶趣味顿起,
他作出一副要怪罪的意思对凌统言道,
“你父乃江东宿将,如今更是身负我之重任出征江夏,而他却携带家眷随军,本末倒置,似军国大事如儿戏一般,你可知罪否?”
孙俨此言一出,凌操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就连小凌统的脸色也变得害怕起来。
他似乎感觉到了孙俨平静话语下所隐藏的“怒气”一般。
凌统身后的凌操见孙俨对其携带家眷从军一事有所不满,心中惊惧的他便要开口辩解,但孙俨却伸手止住了他,孙俨以手指着凌统说道,
“你来回答。”
而孙俨的这番发难,也让孙俨身后的一众淮泗将领,脸上的意味变得有趣起来。
淮泗将领对于江东本地将领来说,是外来者,是侵占他们土地的人。
而在淮泗将领看来,江东本地的将领内讧是一流,对外征战却是一塌糊涂。
所以他们一直十分轻视江东本地将领。
这两者之间向来关系不怎么融洽,如今见江东将领出身的凌操被孙俨责难,他们全都乐得看凌操的热闹。
而如今全部的压力都压在了小凌统身上,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他本来还算冷静的脸上,顿时浮现了委屈之色。
孙俨以携带家属随军责难凌操,但江东的军规之中,从来没有一条写着,将领不能携带家属随军呀。
而且当世,许多将领都有携带家属随军的习惯。
这在以往是一种潜规则,没人捅破自然是无碍,一旦捅破了,这种事可大可小。
毕竟携带家属随军这事,论影响可大可小,可好可坏。
更何况如今捅破的,是江东的至尊—孙俨。
凌统脸上的委屈之色愈加浓厚,他终于感受到了,孙家对他们这些江东将领那种疏离感了。
可是凭什么!
他凌家也可为孙家抛头颅洒热血。
在深深的委屈之后,性格雄壮的小凌统当即不服输的说了一句话,
这一句话吓得身后的凌操几乎肝胆俱裂,也令孙俨身后的一众淮泗将领对小凌统怒目相视。
这句话是,
“犹记得当初先君平定江东之时,就携带国太及君侯渡江辗转,这在当时引为一时佳话。
我父乃追随先君之步伐,又何罪之有!”
小凌统此话一出,孙俨脸上神色变幻莫测,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眼神之中满是追思之色。
而在孙俨沉默的时候,他身后的宋谦当即对小凌统喝道,
“荒谬!先君之步伐唯有君侯可以追随,你算什么身份,竟然将自己与君侯互比!”
小凌统以孙策的往事做比喻,若他将凌操比作孙策,那么他自己自然就是当年,被孙策携带在军中亲自教授兵法照料的孙俨了。
而凌操自然也知道了小凌统话语中的重大漏洞,他吓得立马对着孙俨下拜求情不已。
甚至他还拉了拉小凌统,小凌统虽然被凌操拉得下拜,但他脸上依然是一副他没错的样子。
宋谦在大喝小凌统后,立马对孙俨进言道,“君侯,此子所言包藏祸心。
依我所料,其年纪尚小,此言可能并非是他的意思,乃是其父凌操所教,请君侯将凌操下狱治罪。”
而在宋谦此言一出后,其他淮泗将领尽皆附和宋谦所言。
但身后此起彼伏的请治凌操之罪的言语并没有让孙俨有所动作,孙俨只是深深叹息一声,
他感叹道,“我今日之问对乃是一时兴起,破贼又岂会未卜先知,而提前教授此子呢?”
说完,孙俨又话锋一转,他看着下拜的小凌统,看着他脸上那委屈却又硬挺着的神色笑着说道,
“况且此子所言不是十分有理吗?”
孙俨的一句反问让宋谦等将领尽皆哑然。
孙俨此刻的态度已经表露无疑,小凌统的回答十分符合他的心意,他并没有因此要责怪凌氏父子的意思。
在孙俨的这层意思透露出来后,凌操大喜,他此刻心中只觉得孙俨果然很像孙策,豁达大度。
而小凌统在知道孙俨并没有怪责他的意思之后,心中的委屈顿时消散了不少,同时心里想着,君侯果然如传闻中的那般明辨是非。
孙俨示意凌操父子起身,而后他似是不经意间对着凌统再度问道,“若你为你父,在得知下稚已经拿下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见孙俨问起兵争之事,小凌统脸上顿时闪现一抹光亮,他眼神熠熠的回答孙俨道,
“若当日统兵之将是我,我定会率部下继续向前,为君侯扫清前方障碍!”
小凌统说话之间,小手挥动,就像在挥舞着手中的长枪一般。
孙俨听完凌统的话语后,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他以马鞭指着凌操说道,“卿为孤,生一虎将也!”
当日凌操在到达下稚城后,有着两种选择,一个是率兵增加下稚守备,另一个便是率军继续向前。
但可能是考虑到周泰的身体因素,更可能是因为被孙家打压惯了,凌操顾虑孙俨对自己的猜忌,
所以凌操选择了更为保守的那种做法——镇守下稚,
这种做法谈不上错,但却不符合孙俨如今的战术意图。
孙俨此刻的心情很好,他对着凌统说道,“可上得马来?”
孙俨此言一出,在场诸将皆惊,唯有小凌统跃跃欲试。
随后在孙俨鼓励的眼神之下,小凌统踩着一边马镫,一跃跳上了战马之上,与孙俨坐在了同一片马鞍上。
坐上孙俨骏马的小凌统,此刻因为兴奋,脸变得通红起来。
他年纪再小,也知道与孙俨并驾齐驱是何等荣耀,也知道孙俨对他是何等的宠幸。
就算是当日太史广陵升阶拜将所获得的荣耀,也不过如此了吧。
在小凌统坐好后,孙俨对着凌操说道,“你这儿子孤很喜欢,以后他就在孤身边侍奉吧,你守城有功,育儿有功,赏金五十。”
孙俨说完后,当下驱动胯下战马朝着城内奔去,血红大袄翻动之间,孙俨的身影已经闪出老远。
而孙俨身后的淮泗诸将,尽皆脸色复杂的互看了一眼,而后紧紧跟随着孙俨的身后朝着城内而去。
一瞬间,城门外只留下了还恍若在梦中的凌操,在那里暗自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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