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号开学的白天,燕然一个人在家,正坐在卧室的窗边张望。妈妈置办小家具和买装饰品去了,豆哥还在学校补课,自己则没必要去得太早。学费已经缴过了,晚上去开个班会就好。
盆、桶、开水瓶、毛巾、棉被……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把育松中学衬得喜庆。不像是开学,像是过年。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燕然手中拿着一本诗词小册,摊开的那一页正是龚自珍的《己亥杂诗》。
“不拘一格”四个字乃是育松中学的校训。燕然很喜欢这首诗,故而情不自禁念起来。
一边念诗一边遥望马路对面的育松,燕然心中的期待重燃。一定,一定要继续活泼开朗下去。
燕然从来没告诉别人,自己是有小黑匣的人,有时候也会把自己装进去,见不得光。
小秋阿姨说过,眼睛会笑的人才会心中有光。不管自己曾被怎样欺负过,黑暗都不该被镌刻在骨子里。小秋阿姨说得对,所以遇见了豆哥,遇见了肖子筱,遇见了12班许多可爱的人。
回忆,像一记耳光,偶尔也会让悲伤如烈酒般使人上头。
燕然从小个头小,邻居又都是比他大上几岁的男生,所以她总是跟在一群小男生后面做小尾巴。燕然已经不记得那个年纪最大的孩子叫什么,却记得他把自己推到在地,命令其余几个男孩按住自己的阴狠。
小燕然忘记了叫人,只是无声地抽泣,仿佛哭一哭,就会被放过。
男生拉下裤子,一泡尿径直灌到燕然口中。如此累计有多次。
如果非逼着谈及当时的感受,燕然也只能缄口不言。自此,燕然寡言,大门不出。将近半年的哭闹和自闭,燕然一家才从爸爸上班的地方搬回池上镇。彼时,燕然不过是个还没上学的小屁孩。
人们有句话说得好,你所能看到的,都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你所看不到的,都是不能让人看到的。日记上的那些遭遇不过是零星一点,真正的屈辱和阴影,是笔尖叙说不出来的。
豆哥无意间发现的日记,无非是燕然尚能释怀的那一部分,而……而不能释怀的,只能随心房的停止而永不见光。
燕然抬起右臂,信手在玻璃窗上比划着什么,黄昏的血色残阳透射到燕然脸颊上,有闪烁的水光发亮。
一坐就是大半天。
燕然深吸一口气,抹掉眼角上的水迹,准备洗个澡后,就去学校报道了。
肖子筱准时在校门口等燕然。
“你在几班?”肖子筱还不知道燕然在哪个班,就连精英培训也是燕然强行科普给她的。
准确来说,肖子筱对这些分班啊,学习啊,并不是那么尽心。
“跟我哥一个班,一班。”燕然下意识把自己和豆哥捆绑在一起。
“你跟萧关商量好的?”肖子筱手里正翻阅一本《莎翁戏剧集》,是刚在学校对面的书店买的。
“啊?”心中咯噔一下空了,这个名字好像已经是很久远的存在了。
肖子筱收神,后悔刚刚瞎说话了:“不对,他是在一中的一班。”
“老萧优秀,岂是我等学渣能望其项背的?”燕然不觉得伤心,只是些许感到遗憾,因为约定好的事情却没有实现。自己和萧关又不是什么被拆散的怨偶,无需刻意回避。
燕然抬头一瞬,秒变花痴模样:“哇,帅哥耶……小白脸,一米八,双眼皮,大长腿!”
肖子筱还没见过燕然颜狗的本性,于是一百八十度大转身,碰上了熟人。
“你终于肯好好省视你哥哥我了。”周屹尊手里拎着一个空矿泉水桶,顺势摆了一个妖娆的姿势。
燕然冒过周屹尊,跑到红T少年跟前,深鞠一躬:“同学你好。”
“同学啊,”红T少年眼珠子转了一圈,把目光从周屹尊身上移到了眼前这个九十度折腰的小姑娘身上,“燕然吧。”
燕然抬头:“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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