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是好宴,席是好席,美中不足的就是规矩太多,值得庆幸的是,依着白家小姐的八字合出来的掌灯吉时刚刚好,天一擦黑,灯火就照亮了整个丞相府,不至于摸黑吃饭。
开席有一会儿了,大部分人都吃得差不多了,此时入了夜,寒气渐盛,角落处的那桌席上气氛越发和谐,想着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也不愿再吹冷风,便陆续有人离席。
人头攒动,雨小楼悠悠的喝着酒,柯榕萱低眉浅笑,两人时而对饮,司璃就乖乖坐在雨小楼旁边,看着她又喝干了一壶酒,却还神色如常。几个贵女身姿摇曳,款款地朝她们走近。
“二位姑娘有礼!”
几个贵女齐齐作揖,雨小楼几人起身回礼,众人入席,人满了,终于开始上菜了!
扫了一眼桌上的菜,雨小楼看着都挺顺眼的,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菜已经上齐了,酒也新添了两壶,可却迟迟不见有人动筷,不会又有什么规矩吧?
前后喝了好几壶酒,雨小楼感觉已经没那么饿了,觉得再呆下去也是无趣,想要开口告辞,又觉得留下柯榕萱一个人应付这些傲得都要飞到天上去的贵女们有些不忍。
“难得啊,今日这般场合,柯姑娘不是最不喜吗?都到了这个时辰了,往常不是早就离席了吗?”
正踌躇呢,有人却开口了,雨小楼寻声望去——不认识!不漂亮!声音也不好听!阴阳怪气的,整个看下来,毫无可取之处!
这话听着很是不顺耳,雨小楼朝柯榕萱看去,她依旧带着浅笑,那人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继续道:“莫非...姑娘真信了那坊间传闻?自认只要让他见到了,便可与他有姻缘?”
这个“他”,自然是司越,世人一直都觉得这世上能与越世子匹配的女子是不存在的,但柯榕萱呢?容貌自不必说了——天下第一美人世间女子谁人可比?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祖上更是有一任宰辅,两位帝师,家中现在虽无人在朝中任职,但柯家几代家主的门生遍布天下,如今更是整个安阳朝堂半数以上的官员,都要称她父亲一声老师!如此家室才情,当能勉强配的上!所以坊间都在传,越世子若是有了取妃纳房的心思,除非他瞎了,不然她柯榕萱必是首选!
“朱姑娘说得哪里话,我素来是爱热闹的!只是往日不管什么宴,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觉得无趣才会早早离席,所幸今日小雨姑娘不嫌弃,肯与我一起,自是舍不得走的!”柯榕萱说。
“哼......”
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这满院子的女人正嗑着瓜子喝着茶,看她们这处几个女人的好戏,也果然不负她们所望,只见那方朱姑娘唱罢,这方不知什么姑娘又起!
“这位想必就是小雨姑娘了,久仰!”
虽然她长得还可以,声音也不难听,但只凭她那一身趾高气昂的劲儿,雨小楼就很是不喜欢,再加上她看似平和的语气中却狭着挑衅,让雨小楼心中很是不悦,只是她面上依然擎着笑,懒洋洋的说:“劳烦姑娘久仰了二十来天,还真是惶恐!”
“你......”还想要说,被身边的另一个贵女按下,“苏妹妹!她说得对,她是该惶恐,这毕竟,外面都传小雨姑娘是个生得一副惊人之姿的不世才女啊!今日露了脸,她可不得慌吗?”
这个不知道什么姑娘的一说完,雨小楼还没怎么样呢,刚才自己被针对时都没有反应的柯榕萱,此时却突然冷下脸,有人觉得莫名其妙,也有人觉得她虚伪,因为在所有人看来,不论怎么样柯榕萱跟小雨姑娘都会是对立的,没人会觉得她们就闲聊了那么几句就能成为朋友了!
柯榕萱素来都知道她们看自己不惯,平日里遇见了也少不得要阴阳怪气的冷言冷语一番,她起初会生气,慢慢习惯了,便觉得无所谓了,但最近不知突然从哪冒出了个“小雨姑娘”,大家老是拿她们作比较,很是无聊!谁好谁不好她是无所谓的,只是后来关于这个“小雨姑娘”传言越来越多,人们也越来越喜欢把她们放在一起相较,时间长了,听得多了,看见“小雨姑娘”四个字都有些厌烦了,所以,那时她们若相遇了,她对这“小雨姑娘”吧,可能不会讨厌,但一定也不会喜欢!直到那天父亲兴致颇高的与她说到一幅字,那是“小雨姑娘”说的话,被她的侍女写下偷偷送来装裱的,品着其中的意境,她对这个“小雨姑娘”突然有了改观,原来外界这些传言对方也是知道的,只是对方比自己豁达得多,全然未放在心上!于是她心里对这位“小雨姑娘”的那一点点厌恶,开始转变成了欣赏!
今天“小雨姑娘”会来为白家小姐看诊的事,早在几天前就传遍阳都了,她想来见见她,想见见说出那样豁达意境词句的会是怎样一个人!
所以柯榕萱答应了替父亲前来观礼,也终于见到了传言中的“小雨姑娘”,感觉上···怎么说呢·······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上她都与预想中的不一样,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也没同她说什么要紧的话,就是几句客套的闲扯,却让人莫名觉得,这样从容淡泊落落大方的“小雨姑娘”,竟比预想中的那个她更让喜欢!又深聊了几句,柯榕萱知道了“小雨姑娘”竟然还是个酿酒师,于是她这个土生土长的阳都人,骨子里那对“酒”的狂热因子开始作祟,心底隐隐生出几分崇敬!
当雨小楼被当众刁难时,让此时那几分崇敬之情还盘绕心头的柯榕萱很是不悦!正要出言回护,便触上雨小楼的目光,后者看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眼神明亮透彻,她突然回想到一些事情,没有再说话,笑意回到脸上,望向她。
只见前一刻还好好喝着酒的雨小楼,好像突然就醉了,手撑着桌子托着腮,迷离的眼神配上懒洋洋慢悠悠的语气,道:“诚然,你们终于发现了!在下只是个无才无貌,不知礼数的山野村姑,你们是不知道啊,我每日看着那些什么论诗会啊茶会的帖子一张张送进紫宸苑时,心里有多忐忑,这下大家知道我的真面目了,想来以后可以不用再受此等煎熬了!”
雨小楼一番陈词结束,看她说话还颇有条理,却是连酒壶都要拿不稳了,一杯酒倒了几次都没倒满,全洒在了桌上,众人神色各异,一时吃不准她是真醉还是装醉。司璃见状,从她手中夺过酒壶,柔声道:“姐姐莫要再喝了,喝多了伤身!”
“粗鄙!”“苏妹妹”现在很后悔,自己怎么会觉得这样的人能成为自己的障碍,都怪那些无知百姓胡乱传说,才让自己判断失误,样貌平平还如此粗鄙不堪,又凭什么能够入得了越世子的眼?
“嗯~,小孩子懂什么,姐姐今天高兴,就是要喝!”
说着,便要去抢司璃手中的酒壶,司璃怎么肯给,起身闪躲,雨小楼重心不稳,一下子扑倒在了桌下,司璃大惊,正要去扶她,却见她晃了晃脑袋,手已经紧拽着桌布,抬头对着司璃叫唤,“好璃儿,把酒给我~”
“砰朗”一声,碗碟碎了一地,满桌贵女无一幸免地被酒水汤汁溅了一身,场面一度混乱,随侍丫鬟们分分上前查看自己主子的情况,慌乱中,雨小楼扫了一眼寒露原先站的地方,人已经不见踪影,雨小楼很欣慰,心想司越手下果然都是机灵的!
“长公主到~~”
众人寻声望去,在一众簇拥下,一个体态雍容的妇人拐出回廊,进了院子。
紧接着,满院子的贵妇贵女纷纷起身行礼,“参见长公主!”
“苏妹妹”委委屈屈的唤了一声:“姨母~”
长公主!“苏妹妹”叫她姨母,难怪这么讨人厌了,原来她是——苏祁啊!雨小楼心中冷笑,不用想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摇晃着身子,有样学样的行着礼。
“免礼!”
“姨母你怎么才来啊,祁儿险些在也见不着您了!!”苏祁委委屈屈的迎上前哭诉。她今天穿了一身鹅黄锦服,如今上面满是脏污,一个嬷嬷一脸心疼的问道:“欧呦小主子啊,伤着没有啊?到底何人这么大胆,敢如此冒犯于你?”
见撑腰的来了,苏祁便肆无忌惮起来,发开嗓子呜咽,“呜呜...姨母,祁儿不想活啦!你可得为祁儿做主啊!呜呜呜......”
阳都目前已经婚嫁的只有一位公主,那就是当今皇帝的亲妹妹——长公主萧苓,十几年前因救驾伤了身子,便在不能有孩子,驸马见她整日郁郁寡欢,便从族中抱回一个女娃养在膝下,长公主夫妇对其很是溺爱,十几年来任其怎么飞扬跋扈,长公主都不问缘由的护着,皇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才长成了如今的苏祁!
看着满地的狼藉,自己却完好无损,柯榕萱知道这是雨小楼的手笔,顿觉暖心,只是还没暖多久,便开始担心了,因为长公主来了,之前的情况她还能勉强应付,但这长公主根本就是个有理说不清的主,这可如何是好,情急之中四下看了一圈,发现她的小丫头不见了,念头一转放下心来。
“祁儿乖,不哭啊,姨母来了,姨母给你做主!本宫看谁还敢欺负你!”撑腰的来了,苏祁越哭越伤心,长公主看在眼里心都要碎了,“祁儿乖,你且告诉姨母,是谁欺负的你?”
“是她!就是她这个沽名钓誉的村姑,把我害成这样的!”
长公主顺着苏祁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齐王府的一个小辈搀着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样貌平平,此时正摇晃着身子,东张西望,看她这幅样子,长公主更怒了,心想好大的胆子,害了祁儿,见了自己竟也没有认错领死的意思!
“小雨姑娘是吧?”
“呵...你叫...我啊?是否要与我喝酒?”雨小楼有些站不稳,司璃一直扶着她,她拍拍司璃的手,含含糊糊的说道,“司璃...快,这儿...没酒了,快去拿酒来,这个谁要与我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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