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可自小被弃,入寺为僧。
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南无阿弥陀佛。
识字看的第一本书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他会读,可不懂。
这些生涩的文字词语落在他的耳中,是只要读熟了,背会了,师父会慈祥的笑,师兄会在他的斋饭中多填半勺素炒豆皮。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一直到年过半百,已经记不清年纪几何的师父将他叫到面前,说自己将要前往西方极乐,他才问出自己自小就疑惑在心头的问题。
“师父,极乐在哪里,如果无论修行与否,人皆会死,那修行的目的又在什么地方。”
满面佛光的老僧,动着花白的胡子轻笑,“修行,不在天,不在地,而在心。”
“徒儿,不懂。”
老僧手捻莲花,轻抬向上,“心有乾坤,便在天。”又缓缓落下,指向地下,“心有罗刹,便在地。”
“……”
“你善,世便善,你恶,世便恶。你是什么,世便是什么。”
“……”
“……芸芸众生,皆有命数。你为僧是,我为僧也是。”
这句,慧可懂了。
芸芸众生皆有命数,生是命数,死也是命数。
地震来时,他站在慧灵山上,看被泥石流埋在地下的芸芸众生泪洒衣襟。他口诉佛号,却哽咽无声,想超度亡灵,却不知此些芸芸路在何处。
沙弥低头,“师父,这是命数。”
慧可,“何为命数。”
一个问题,困了慧可三千世。
他站在云端之上,看方山地震三千次,生灵涂地三千次,哀鸿遍野三千次。
直到泪水哭尽,一颗佛心被碾压粉碎,仿佛大悟又仿佛放弃得到一个答案,他动了。
一抬脚,云跨千里。低头去看,芸芸众生熙熙攘攘,在一条犹如银河一般静止的水流间缓缓走过。
他们或悲或喜,或努力或懒惰。一生长短,寥寥几眼便可看完始末。
“原来,这就是命数。”
既已知道结局,又何必做无谓的挣扎?
自此,慧可走在时间之上。他是真正的得道高僧,却也是最无用的得道高僧。与其说他看透一切,不如说他认命。
可偏偏,这世界上就有那不认命的人。
他看着席安辰罔顾轮回,将心爱人最后一丝魂魄留住,也看席安辰想尽办法,想从阎王手中夺命,把自己的爱人抢夺回来。
有什么用呢。
周北北的结局是死,又怎么会被一个凡人以一己之力挽回。
慧可知道席安辰会失败,可这不耽搁他对席安辰产生浓厚的兴趣。所以他脚入红尘,成了席安辰的好友。
一年,五年,十年,五十年……
他喝了席安辰数不尽的好茶,看将愤怒发挥到极致的席安辰,最后想要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慧可暗自摇头。
不可能,不会有的。
七枚卵子,六枚都已失败,只剩下最后一个不可能成功。
看,最后席安辰自己放弃了。
他找上山来,坐下煮茶,拜托自己一件事。
“……我和你相交甚好,可你说你能去过去未来,我却从来不信。现在,我拜托你一件事……”
喝的是茶,那个手握一个商业帝国的老者却腥红了眼眶。
“如果你能回到过去,那就找到她,让她不要再与我相见。这样,她就能活到百岁了。一定不能让我看到……只一眼,我就算认不出她是谁,我也绝不会放手。”
“这又何必。”
“……相交一世,我只这一件事拜托。”
慧可长叹,一句命数随茶而下。
就算他回到过去,做了什么也不会改变将来。
将周北北被强行于世的那一屡魂魄收进葫芦,慧可踏上旅程。按老友所托,去找他们已经分别,却又不会相见的时间点。
然后,他找到了落水昏迷的周北北。
周北北一连昏迷一月不醒,眼见因为少掉一魂命灯要熄,慧可将从几十年后带回来那屡续上。
这,也是命。
周北北命不长,却不应该这时死。
完成老友所托,慧可又踏上行程。他知道老友的结局,想去送他一程,然而落脚时一偏,却到了一年后。
此时世界数国因为那场毁灭性的爆炸灭亡,受到影响的人数不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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