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贵妃嗤笑：“纯嫔？本宫是该恭贺纯嫔升位呢，还是该说你可怜呢。呵，皇上冷了你一年，如今也是时候宠一段时日了。”
清姝站在原地没动，挑眉道：“娘娘宠冠六宫多年，早已将这些身外之名置之度外，倒是嫔妾浅薄了，娘娘勿怪。”
云贵妃笑道：“云府倒了，皇后一家再无往日荣光，就连太后宋氏一门，也是如此。你当真以为，这一切都是巧合？”
清姝回：“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嫔妾白府一家，早已势微，皇上无需顾忌，我们白氏也造不成大祸。”
云贵妃又继续道：“呵，你们白氏不是还有嫡子吗，你的弟弟。”
清姝无言。
云贵妃低着头，将手上的血迹仔细擦去，眼神空洞，带着似有似无的嘲弄。
“当年皇上儒雅俊逸，是燕京城出名的才德兼修之人，幼时随母亲入宫，我有幸远远见过皇上一面，后来至及笄之年，有一日圣旨入府，是册封我为太子侧妃的恩旨，我记得那日，欢喜的简直疯了一般。”
说到这儿，云贵妃原本舒展怀念的微笑骤变，咬牙切齿继续道：“入府后，皇后和舒妃已经先后诞下大阿哥和大公主，皇上虽也宠我，可还是抵不过皇后的身份贵重，比不上舒妃身畔的大阿哥聪慧可爱。”
清姝冷然听着，截断了话：“所以，你就设计害死了舒妃娘娘的大阿哥，你好狠毒的心啊，那可是皇上的第一个皇嗣，你竟然敢？”
“我为何不敢？“云贵妃猛然从门槛上站起来，狠狠盯着白清姝，两只桃花眼彷佛要瞪出来一般：“皇上要子嗣，臣妾可以给皇上生啊，臣妾不是给皇上生了允珉吗。”
云贵妃提到允珉，渐渐失了神智，眼里的红血丝更甚，四处打量着周边：“臣妾的允珉呢，允珉，允珉。”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拉过周边一团允珉的旧衣服，贴在自己的脸上，眼中泛着晶莹的泪珠，温声道：“允珉，额娘在，允珉不哭。”
清姝道：“允珉被皇上送到了寿康宫，由太妃教导，云贵妃安心。”
云贵妃像没听到清姝的刻意嘱咐一般，依旧哄着怀里的“孩子”，这时，从侧边殿内走出来一个宫女打扮的人。
清姝本能的看向她，来人正是云贵妃身边的贴身宫女，幸月。她的手中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神色间有些慌张的看着云贵妃，疾步向云贵妃走来。
清姝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幸月行进，看着幸月走到云贵妃身边，耐心的劝导：“主子，三阿哥最喜欢喝的汤药熬好了，您先尝尝烫不烫，待会儿奴婢就给三阿哥喂。”
幸月安抚好云贵妃，才看向白清姝：“纯嫔娘娘万福。这是娘娘的药方子，娘娘不肯喝药，只能哄骗着才能喂下去，娘娘莫要见怪。”
白清姝点了点头，问道：“云贵妃这是怎么了？以前也没听说她有痴狂之症啊。”
幸月回：“那日娘娘被遣送回宫，皇上着人带走三阿哥后，娘娘就时而癫狂，病发后就抱着三阿哥的旧物哄着，奴婢怎么劝也没用，好在大多数时候还是清醒着，就是没有往常那么.....”
幸月止了话，转而道：“娘娘平日就一人坐在门槛上望天数鸟，哼些以前哄三阿哥睡觉的摇篮曲。可是自从昨日云府一家斩首，娘娘就彻底不清楚了，今日也是奇怪，您来了娘娘还清醒了片刻。”
清姝迟疑的点点头，望向云贵妃：“你不是已经另投他主了，如今还愿留在她身边，也是难为你了。”
幸月微笑道：“哪来为难一说，奴婢是主子云府的家仆，签了死契的，娘娘这么多年待奴婢还算宽厚，奴婢本就漂浮，能得云贵妃收留至今，已然是幸运了，何况奴婢伺候云贵妃也惯了。”话落，她回转头看向云贵妃，愧疚道：“一时蒙蔽，奴婢自会受罚。”
清姝心里感叹，这幸月倒是个忠仆，就云贵妃如今这副光景，宫中鸟兽尽散，人人都谋图个新差事，谁还操心云贵妃身边有无人伺候，这幸月的行为已是难得了。
清姝问道：“灵贵人腹中皇嗣夭折一事，你可知晓。”
幸月迷茫的摇了摇头：“主子宠信玲珑，近两年来凡事都是和玲珑商议，奴婢是插不上话的。”
清姝又点点头，将眼神滑向云贵妃，意味深长道：“也许这样娘娘的心能好受一些。”毕竟丧父失子，总也不好受，如此，也是麻痹了。
话音一落，云贵妃眼珠微微一动，很快又恢复正常，依旧拿着那块旧衣物，嘴里不住得喊着允珉。清姝心下了然，不再多言。
身后殿门处，李德全带着一小太监走进去，那小太监手中端着银盘，里头呈放着一银琉玉砂壶，壶口那颗硕大的鸽子血红珠子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李德全走到清姝身旁，规范行礼：“娘娘，皇上见您许久未出去，叫奴才进来看看您，顺便提醒您一声，是时候该送云贵妃娘娘上路了。”
清姝姿容端正，未见一丝涟漪：“去吧。”
李德全微微弯身，转头向云贵妃走去。
清姝不忍再看，掉转身面向宫门，身旁的皎皎见她眼眸微动，关切道：“主子，不如咱们先出去，这里有李公公就可了。”
清姝坚定的摇了摇头，下意识地挺直背脊，耳边听着身后传来的动静。
“娘娘，这酒香甜得很，是皇上亲赐的，您尝尝？”
“皇上？”
接着是咕咚咕咚下肚的声音，又是酒杯落地的清脆，然后是痛苦煎熬的惨叫声，不一会儿，身后的动静彻底消失了，景仁宫安静的犹如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李德全净了手，走到清姝身边禀报：“娘娘，云贵妃已经上路了。”
听到这一句话，白清姝彻底忍受不住，疾步向宫外走去。忽然，身后传来几声惊呼，接着是咚的一声闷响。
清姝停住脚步，没有转身，竖起耳朵听后面的动静。
小太监禀报道：“主子，幸月殉主。”
清姝耳边忽然安静了，一条白线穿过她的大脑，发出刺耳的低鸣声。清姝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天地已然倒转，她听到皎皎的呼声:“主子，主子，快来人。“
在意识消失的那一刻，她看到从宫门口奔进来一个明黄色的身影，直冲向她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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