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于神而言,人的寿命不值一提,毕竟他们生而受苦,任何一块山石,一潭深水,一头野兽,都可能让这些挣扎活着的人沦为一捧黄土,更不要说他们还有情之困,爱之怖,恨之忧,他们一生在追求喜悦却一生都无法参悟何为极乐,他们是世世代代皆陷在伤愁之中,循环往复,不得超脱。
——所以,是不是在这尊贵的神眼里,不过几十年光阴的人间众生们与踏在脚下的草芥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和蓝瑛只能默默听着,我很想说些什么,却被蓝瑛眼神制止住,也是,这样的场合,怎么会有我主动插话的地方?
只是我从不知,这九重天的最高者,竟然能视亿万众生低贱到这种程度,不屑提及,毫无怜悯。
他威严,高大,让人见他第一眼就会不自觉地瑟缩,他地位尊崇,法力无边,掌管着人间祸福,拥有无上的权力,是众仙之首,众神之王——对于他自己的儿子他都不曾高看一眼,那潜心修行,吃常人所不及之苦,劳非人之筋骨,功德圆满得道成仙的仙官们,又算得了什么呢?更不要提世间绝大多数碌碌而终,庸庸而亡的渺小生灵,那得是多么卑微,多么不堪入眼,不值挂齿。
他道:“雨师离守,查。”但也只是查而已,诞生一个雨师虽不易,但没有这个雨师,必也还能再有其他雨师,不过是让凡人换一个祭拜的神像罢了。
他道:“氐妖若不服,可灭。”妖虽有罪,但也绝不会是全族之罪啊!妖有凶劣者,也有年幼者,初生者,无辜者,良善者,轻而易举就说出灭氐人整族,我无法想象这竟是出于神明之口。
他道;“灾,可助。”轻飘飘的三个字,仿佛这场人间的旷世浩劫救不救都可以,帮不帮都没关系,不过是他那一瞬间突发的一丝丝的怜悯罢了。他真的看不见双膝下跪向他朝拜的万民吗?他真的听不到带着满腔悲愤的哭诉和祈求吗?对着那一腔腔虔诚的,热动的心,真的就一点都不为所动吗?凡人于神原不是相生的吗?人敬神畏神求神,神才有能称为神的意义。但我觉得,在他看来,人于神,不过是个蹦跶的笑话罢了。
我看着蓝瑛整装之姿而来,却只能垂手一旁,心里十分复杂,我站在重颜后面,竭力忍住心中的焦灼与不安,思索着究竟应该如何开口请示天帝,庭中的情况与我所想的太不一样了,一时间我心里也有些没底了。
然而,对于我这个擅闯凌霄宝殿的不速之客,天帝根本未曾放在眼里,我在也好不在也好,无关紧要,我不过是他其中一个儿子带回来的客人,只要重颜做好他该做的,其他的,都无关紧要,他一直都没有正眼看我,只在后来发现我是元灵纯净之体后,问了一句我父母是谁——甚至不问问我是谁。
我如实回答:“我不知道我父母是谁,也不知道我来自哪里。”
天帝只随意地点点头,他并不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本想就此接着把我思索了一路的慷慨陈词说与他,向他解释我和小远的关系,以及我为什么要去,为什么要蓝瑛去,但都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打断道:“你要去?”又看了一眼蓝瑛:“你也是?”
我和蓝瑛自然是肯定的答复,此番降妖救灾对我和蓝瑛都很重要,我能见小远,蓝瑛也能有机会行自己的水神之职,甚至对重颜来说,也是不小的要事,但天帝就这么容易地应允,发下了旨意:”好。”
果然天威难测,看来这世上确实是无人能揣摩出上位者的心思,但好在无论如何,我和蓝瑛能一同参与到此事之中了。
最终,我,重颜,还有蓝瑛三人,奉天帝之命,下界彻查雨师离守失踪之案,清氐人之乱,移水润田,拯救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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