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沐桶便已装满热水。
跟在阿原后面的女侍看得明明白白,阿原不曾偷懒,烧水提水舀水事必躬亲,并不假手于人,虽把自己闹得满脸尘灰,满桶的水却清澈洁净,只得向长乐公主示意,着实无隙可寻。
长乐公主诧异,细看阿原时,却见她满额乱发,满面尘灰,精巧的鼻翼还渗出细密的汗珠,看着很是狼狈。但她举止爽利从容,双眸清亮带笑,明洁如玉的双颊在奔忙中泛起浅浅红晕,虽是男装打扮,不施脂粉,也有一种水底明珠般的夺目光彩。
她再不似先前那般矜贵娇婉,却如春日海棠般明媚动人,同样地摇曳人心。
正打量她时,阿原已笑问:“要不要我侍奉公主沐浴更衣?”
长乐公主慢慢放下她的茶盅,轻笑道:“等了这么久,本公主饿得很,倒不急着沐浴了。”
阿原眼珠一转,“公主想用晚膳?那我不得不先跟公主回禀一声,我虽会煮饭,但煮出来的东西好不好吃,就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了!目前似乎只有我家小坏没嫌弃我给的东西不好吃。”
“小坏?”
“我养的鹰……”
长乐公主怪异地盯她一眼,“你拿吃生肉的扁毛畜生跟我比?”
阿原道:“公主何出此言?我从不敢拿它和人比,公主为何去和它比?”
“……”
长乐公主显然不习惯跟人斗嘴,懒懒地转过头去,吩咐道:“带她去拿我的晚膳。记得,先让她洗一下手和脸。”
女侍应了,将她领入厨房,看她洗了手,便抱着剑监督她将一碗清粥、三四碟小菜端进去。
阿原再不晓得她先前和长乐公主闹过怎样的矛盾,但她生性豁达,倒也不在意,老老实实侍立一旁,看长乐公主优雅地用完晚膳,奉上温水让她漱了口。
长乐公主见她安之若素,越发纳罕,随即道:“该沐浴了。还需麻烦原姑娘去瞧瞧,那水温还合适不合适。”
简直就是废话。
原本温度正合适的水,放上半个时辰,能合适才有鬼……
阿原咳了一声,笑道:“大约已经凉了。没事,我重给公主预备热水去。”
这态度好得凭谁都指摘不出半分错处来。
“去吧!”
长乐公主懒懒地答了一句,抬臂看胳膊上刚起的红疹子,叹道:“这屋子,再怎么收拾也干净不了。得多脏的人,才能在这里长长久久地住着?”
阿原不答,转身去厨房重新预备热水,然后意外地见到景辞正坐在灶下。
阿原问:“这里脏脏的,你跑来做什么?”
景辞盯着灶膛里跳跃的柴火,淡淡道:“有点冷,过来烧点柴火取暖。”
阿原已渐渐习惯他的口是心非,一边折着柴枝,一边笑道:“叫知夏姑姑给你预备个暖炉就好……不过这时候还用暖炉,只怕有些夸张。”
景辞笑了笑,“我也觉得有些夸张,所以就过来火边坐一会儿。长乐公主为难你了?”
阿原道:“才没有。我倒觉得她怪可怜的,明明又不算胖,晚膳还吃得那么素,那么少,跟个行脚僧似的,何苦呢?再一想阿辞的鸡汤,便觉再怎样千金万金的公主,也顶不上我半分快活!”
景辞便转头看她,眼底映着火光,璀璨得近乎绚丽。
阿原笑道:“我脸上长花了?”
景辞道:“对,长花了!”
他凑上前,在她那又开始蒙上黑灰的面庞亲了一亲。
阿原再次给长乐公主预备好热水时,心情更是愉悦无比。
长乐公主看着她眼底欣喜跳动的火花,不得不怀疑她当日是不是真的把脑子给摔坏了。
这时候,难道她不该故态复萌,拿出她逗引男人的手段来,抿唇垂泪,做出种种令人怜惜的委屈情状,令那些自承正直的男子拍案而起,指责公主仗势欺人、气量狭窄?
而她长乐公主是恶人,自然只能继续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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