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十分费劲,每次呼吸都会牵扯到皮肉伤口,他面上已呈濒死之态。
那人见之欣喜,欣喜之余忽然又记起什么,面上露出极其刻意的懊恼:“施礼,只顾攀谈,竟然忘了互通名姓在下贺兰愿。见过慧箜师父。”
“贺兰?”
贺兰愿鞠礼:“在下是家生子,随了家主姓氏而已。”
慧箜忽然浮起笑意,有细细的血线从嘴角溢出。
“所以,这近三年来,实在辛苦你们。”
“此乃分内之事。”
贺兰愿一身淡金圆领锦袍,如当日在淮城初见贺兰予之时十分相似。他佩金冠,玉色腰带,绣九线金菊暗纹,实话,将那么多华贵的细节堆放到一处,若是换一个人来都会逃不开俗气。但是这一身打扮在贺兰愿身上却十分出彩。他模样并不俗,一张十分年轻的脸上有一双如点漆般的黑眸。
任是谁家看到,都会觉得这定然是个世家将门的公子。
但他却,自己是个家生子。
一个家生子如此耀眼好强。而真正的家主,此刻却在身穿麻衣脚蹬布鞋,在塘边寻找莲叶。
贺兰愿:“我家家主,每过段时间就回想着出走。真是孩子心性。”
他把玩手中弓箭,他背后还负长箭,他眼前有一个半边浴血之人,他却熟视无睹,轻松自若到仿佛这只是一场再不过平常的闲谈。
他自己都是个孩子,却在用一种无奈的口气谈论一个不知年岁的人。
慧箜想笑,却连半抹笑容都扯不出来。
贺兰愿眼中闪过一丝的冷意,
“这是家主第四次出走了。家主,想看看观音塘。于是想着,怎么样,就到观音塘吧。毕竟第一次的时候家主心心念念千城山,结果半途而废,家主就很沮丧。闷了很久。哦对了,那一次,家主跟着的,还是个道士。第二次是个老道士。第三次还是个道士。没想到这回,换了个和桑”
贺兰愿又笑起来:“不过家主后来还是去了千城山看了。我父亲千城山是很有趣的。”
他四下环绕,露出一副很失望的样子:“至于观音塘名不符实。”
“不过来都来了。还是看看吧。”
贺兰愿时间算的很准,他留下了慧箜一口气,留够了时间给贺兰予告别。
贺兰予来的时间也刚刚好。
水面一片血红,还未傍晚,却仿若晚霞来临。
慧箜仰面躺在塘边一片很大的莲叶上,那并非是塘中最大的莲叶,却可以趁住几乎失血过半的和桑
贺兰予几乎忘记了呼吸。待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到了水中,水漫过腰际,水波沉浮,他勉强站住。
很好看的和尚乘在宽大的莲叶上。
画面叫他落泪。
眼泪滴落到慧箜肩上的血洞中,慧箜睫毛微动,睁眼,对他一笑。
慧箜的声音很轻,贺兰予凝神静气才听得到:“千城山是不是真的很有趣?”
贺兰予点头:“千城山冬日落雪,盖住房屋,唯独有窗透光,才见人家。”
“白云生处有人家那雪,一定和白云很像。”
贺兰予喉咙发紧,不出什么话,只能连连点点头。
慧箜脸上一抹难以察觉的淡笑。他闭上眼,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莲叶终于承载不住生命的重量,从中间撕裂,如一张嘴,把慧箜转瞬吞没。慧箜的一只手最后消失于水面,他被浮力举起,在贺兰予眼前如慢放画面一般,淹没苍白面色,淹没胸膛,淹没手肘,淹没手腕,最后指尖,那手上举,如一个徒劳的,绝望的,无声的挽留。
贺兰予此时后知后觉伸手去捞,却只抓到一捧冰凉的水。
这是第四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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