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雪季,天寒地冻。陈留马场里宽阔的牧场雪野之中两个身影就这样互相注视着对方,徐莫行一脸震惊地看着对方,而马仲钧也是眼带不解的望着徐莫行。
两人虽然皆是面带不解,涵义却各有不同。徐莫行看着这面容黝黑粗犷的熟悉面孔,不解为何马仲钧会在汝宁救自己,不理解他为何与通缉犯水贼头目张五儿相熟,更不明白为何确山已经逃走的他竟然会出现在这开封陈留马场,又与那仲孙成是什么关系?方才还未进门之时听到的声音应该便是马仲钧夺窗而出之声。难怪之前他武功远胜于己,却对自己不下杀手,处处留情。马仲钧对于他来说,亦正亦邪,简直是一个充满神秘的人物。
马仲钧的惊讶则是为何徐莫行会从确山到开封府,还能进入这李家管辖的陈留马场,为何要隐姓埋名,徐莫行究竟遭遇了什么?更大的疑惑则是徐莫行的武功,两月之前尚还被一个倭人追杀的逃避连连,那时候的徐莫行,马仲钧只需用两三成力徐莫行便接不住,可是仅仅两个月时间徐莫行的武功竟一日千里!进展神速,难以用天才,奇才形容,不知他有何际遇,心下暗叹徐莫行当真是个习武鬼才,天生的习武之人!
若是汝宁府的徐莫行,马仲钧只需一刀便能结果了他,可如今的徐莫行,恐怕自己全力出手十招之内也难以取其性命。
看着眉头紧皱的徐莫行,马仲钧叹了口气,苦笑道:“徐兄弟,我们当真是有缘,这一连两次遭遇。哎。”
“马大哥,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会躲着我?张五儿呢?”徐莫行一股脑的将问题抛出。
马仲钧沉吟半晌只是摇头道:“有些事,你不知道为好。有些事我可以与你说,但是如今来却是不及了,你后面的同伴应该不远了,我知道你如今寄身于凌波李府,若是有机会我定当给你一个说法。”
马仲钧说罢将雪地里的围布拾起裹住自己的面容,收刀回鞘。对徐莫行作揖,“不要为难仲孙成,再会!”话音刚落,转身几个健步便朝远处匿去,片刻间便没了踪影。独自留下徐莫行一人在雪地中,愁云密布。
徐莫行将刀收回,把住刀柄看着马仲钧消失的方向,暗自忖度。看来在自己拜访仲孙成之前,这马仲钧便与仲孙成在屋内商量着什么,显然二人应当是旧识,不然以仲孙成古怪的脾气早便将他轰出去了。况且马仲钧走的匆忙,这仲孙成只字不提显然是有意帮他隐瞒。
再一联想到马仲钧当初说不好与官府交道,后又被自己发现救走张五儿,说明这马仲钧是归类于贼寇之类的人,可仲孙成却是替官家养马,这...想到此处徐莫行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不知是这下雪不冷化雪冷的天气,还是由内至外的寒意。
念头一转又想,自己初来大明,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过去的人情世故,恩怨情仇,不管马大哥究竟是什么身份,至少对自己是没有恶意的,还救过自己的性命。光凭此便不能做那忘恩负义的小人,既然马大哥不愿意透露身份自然有他的道理,自己就当作没有发生过罢,想那仲孙成前辈是马大哥的旧识,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恶意。
“只能权且如此,等马大哥给我道清各种缘由便是。”徐莫行摆摆头甩开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回身顺着脚印往回走。
走不到数十米便遇到了后方骑马而来的李尽灾等人。“余大哥!你没事儿吧?是不是有贼人?快上马去追!”李尽灾马上招呼到,方才见追不上徐莫行,索性骑着马来追。
“奥不必了,少行主。此贼武功高强,远胜于我。我追出后便没能跟上,那人早已脱身了,此去甚远,已是追不上了。”徐莫行遗憾的叹了叹口气。
李尽灾跳下马来,皱着鼻子看着脚印消失的方向,颇为不满哼哼道:“究竟是什么人敢打上我李家马场的主意?莫不是陈子逸那个鳖孙?王八蛋,真当小爷没脾气?”说罢雪地里拾起一块雪扔出去,嘴里嘟嘟囔囔道。
“少行主,好在来人没有得到什么好处,我们也没损失东西。”徐莫行宽慰道。
“嗯,可是在一再二便有三。不怕贼偷不怕贼抢,就怕贼惦记!银达子!你们这马场守卫还是疏忽了啊,还得加派人手,居然让人在咱们自己地盘上横行无忌!”李尽灾转头对着马上一个面色黝黑的人说道。
那银达子连声应和,心里却叫苦不迭。刚下了这么大的雪,马场又如此广阔,能护住马厩安宁便是不易,哪能加派其他人手。心道这少行主亦是不知下层疾苦。
徐莫行心里自然是知道,这些事当真不怪护卫不力,以马仲钧的身手,来去自如谁能制得住他?不过看李尽灾年岁虽不大,对于这些事还是挺有责任感的,并非混吃等死的泛泛之辈。又宽慰几句,李尽灾这才稍缓脸色,与众人回身离去。
经过仲孙成的草棚时,李尽灾与徐莫行走进屋行了个礼,算是礼数周全,有始有终。见仲孙成还是呼呼睡着,便离身而去。
申时气温回升,积雪始融,这天气比起下雪之时更加寒冷透骨。徐莫行也忍不住的感叹这小冰河时期当真是比后世更加寒冷异常。
“哎,余大哥。没成想这仲孙先生脾气还是如此难以捉摸,我也是尽了我所能之力。可仲孙先生还是,哎。真是扫了余大哥的兴。”李尽灾骑在马上走在官道上兀自叹气。
众人在马厩巡视一周又吃了个晚午饭便起身回转开封,走在路上李尽灾不住的叹气,显然是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少行主,你不必自责,这高人都是有自己的行事准则的,他们艺高人傲便如同曲高和寡一般。说一不二,若是真的那么容易便妥协,哪还算高人吗?”徐莫行笑了笑解释道。
“余大哥,为何今日你要事不成可你却毫无沮丧之意?甚至连来时的愁虑也不见了。甚至还兴致颇高?小弟不懂。”李尽灾看到徐莫行一脸笑容,毫无心事的模样不经好奇。
徐莫行看了一眼李尽灾,“少行主,俗话说得好,好事多磨,好事多磨。这太顺利的事不见得是好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李尽灾一脸沮丧,“也不知能否磨成好事。”
徐莫行畅然一笑道:“少行主,可不曾听过三顾茅庐,萧何月下追韩信的故事吗?想当初刘备不委身拜访卧龙,三请方才出山哪有季汉之延续?萧何若不追回韩信,刘邦又安能创立四百年的大汉?所谓峰回路转,便是如此,咱们所说的船到桥头自然直也是同理。我自然会再去拜访仲孙先生,古人可以三顾茅庐,我余步行何尝不可三拜马厩?”
李尽灾听罢,眼露敬佩之色,“余大哥果然是文武全才,不但武功了得,这道理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胜不骄,败不馁,心胸宽广,小弟敬佩。”拱手作揖,“之前还有护卫们对你提拔副统领略有微词,不过今日余大哥雪中追敌可算是给一些颜色看了,数息之间我们连余大哥影儿都看不到了,脚力之强,莫说是我,连他们也自叹弗如。”说罢指了指后面几名护卫。
那些护卫皆是溢美之词的一味夸赞,越说越玄。
“惭愧,可惜没能追上那人,称不上什么高明。”徐莫行哂笑一声。
他自然是不能说自己追上了甚至还发现对方是谁,也不能说自己为何止不住的笑意。他方才在马上早已揣摩了七八,马仲钧既然是仲孙成的旧识,又旁听到自己求仲孙成的话语,照着马仲钧仗义的秉性,至少也会帮自己一把。恐怕这次还真是要山穷水尽,柳暗花明了。
“大事可期。”徐莫行在马背上释然一笑。
在众人说笑间,已然过了看到了开封东南侧丽景门巍峨的城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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