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汴河,离宫墙还有数百米之时车队骤然东行,东行五百步在一个颇具门面的门庭前驻下。徐莫行当即下车一看便觉得不是寻常人家的府邸。
以青瓦为瓴,屋檐雕云画凤,抬头一块巨大的金边黑底的匾额上书“凌波”二字苍劲有力颇有颜柳风范。朱红的大门上系着两块鎏金的门扣。碧玉般的青石台阶一共十数层,台阶下方两座镇海水晶兽怒目圆睁,威风凛凛。
徐莫行还未走近,里方值守的护卫家丁们便迎了出来。车驾里的客商们也陆陆续续的下了车马,有些头次前来的客商倒是啧啧称奇,例如张远遥等人,自然也是包括了徐莫行。
乔沛前方下了马吩咐给傅昭几句话,便径直向徐莫行走来。“余小兄弟,这便是开封城了。理应来说我们便该分道扬镳了,但是余小兄弟户帖路引俱失,纵使我给一些钱财与小兄弟,小兄弟被公人查到也是会被法办的。不若便先暂住此处,待我帮小兄弟忝上户帖以后,再做图谋,可好?”乔沛拱手,“正好今晚我凌波镖行宴请客商与名士,权当此次意外的赔罪,余小兄弟不若便一同赴会。”
徐莫行心道这李清影这么厉害?路上才说的帮他,刚下车乔沛便主动找他忝上户帖?不过他中午赶路饭都没吃,这会儿下午了自然是饥肠辘辘了,见到有饭局可蹭便一口答应了。况且徐莫行正发愁怎么开口留在凌波镖行,这正想打瞌睡枕头送上来了,也好那就就坡下驴的道:“如此便多谢乔管事盛情了,在下便忝脸暂住贵府了。“说罢行了一礼。徐莫行心里琢磨着,就暂且在这里住着,当时候编一个理由说远房亲戚早已不见了踪影,无家可寻便顺势留在凌波镖行做一个护卫,有李清影的帮忙应当问题不大。
两人寒暄几句乔沛便去往客商那处,客商们自然是不敢怠慢赶忙上前与乔沛攀谈。“诶,你要留下来?”寻声看去原来是后方的李清影上前问自己。徐莫行汗颜地心道顶风作案啊,又把乔沛方才说的重复了一遍。
李清影一听,眸子提溜一转道:“行,那咱们说好了。我帮你忝户帖,你呢,就教我怎么习武!”说罢拍了拍徐莫行的肩膀。
徐莫行正要说什么却被左侧一道声音打断“清影世妹,进门吧,你二叔与姐姐还有陶兄早便进去了。”徐莫行扭头看去见郑尧不知道多久从前方走了过来,经过自己也不招呼直接站在了李清影与自己中间,而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顺势头侧了一下,眼神略冷的看了看徐莫行。徐莫行自然是懒得搭理,索性便绕道后面径直去找小环去了。
“公子,让小环帮你拿包袱吧。”小环见徐莫行走来,便迎上去。
“奥小环姑娘不必,只是两件亵衣罢了,我头次来到贵府待会儿便有劳姑娘带路了。”
小环听罢做了一个请字,“公子那便请罢。”后方的张远遥几人自然是另有几个丫鬟领着进了门。
徐莫行走进这凌波镖行府邸才发现真是别有洞天,里面绕过两个庭院,穿过一个长长的走廊后,又穿过一处亭台水榭后带入了一间偏房,房间不大却也布置整洁精致,一盏香炉燃着袅袅香烟,两把椅子,一张梨花木桌子上有一盏茶具,房内挂着几幅徐莫行看不懂的字画。
“公子,这便是你的住处了。寒舍简陋还望见谅。”小环微微一屈身。
徐莫行苦笑着暗道这还算简陋那自己在确山住的县衙便是狗窝了,“小环姑娘折煞我了,这里比余某想象中还要华丽不少。”
小环掩笑一声道:“公子将行囊置好后,再过些许时候会有下人来带着公子前往潇轩阁,今晚宴请便是在那潇轩阁。”说罢便退身离去。
徐莫行看着小环退出房门,长叹一声倒在床铺上,闻着淡淡的皂角与草木灰的清香沉醉了。心道自己总算是可以安宁一阵子,半月前突如其来的追杀让他狼狈不堪的逃走,却又阴差阳错的到了这开封凌波镖行,结识了几个专食人间烟火的道士,还认识了一个官家小姐,也不知道是福是祸。至少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怕是不能离开这开封了,至于自己怪人师傅的嘱托只能等在开封拿到户帖再南下应天府,只求那摘星楼不要像狗鼻子一样灵寻着自己来开封,那自己只能再次亡命了。
想了半天,手上做了个阿弥陀佛的动作。望着木质的梁柱半晌听到一阵敲门声,徐莫行起身问道:“谁?”
“余兄弟,是我,王屋山邋遢派,张远遥。”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张兄何事?”徐莫行将他请进屋后坐下问到。
“余兄看来与李家小姐颇为交好啊。”张远遥一副钦佩的模样。
徐莫行咂咂嘴心道这个张远遥每次来不是吹捧自己便是想从自己这里了解一些什么情况,他便也闭口不言,兀自掺了杯茶喝到。
那张远遥见他并不感冒也不意外,神神秘秘地对着徐莫行道:“余兄可知道当今圣上实行的荐举人才法?”
徐莫行点点头,这他倒是知道。朱棣似乎确实施行过,而且在码头上看那几人热忱的模样心里也大概略懂了一些。
“余兄弟可知这荐举是由谁来荐举?”张远遥一笑。
“如何荐举?”这下徐莫行倒来了兴趣。
“这荐举分文武两类,文便是文人,这类人通常是由乡绅学府荐举到各地官府,再由官府上报朝廷择人宣诏入朝。”张远遥见徐莫行来了兴趣继续道,“而另一种便是武人,这样的就相对容易许多,通常是由各地卫所提拔。但还有一种,便是像这样的凌波镖行,余兄已经知道这凌波镖行来历不浅,我便开门见山。这凌波镖行也好,金威镖行也罢,都是因为朝中有人,皆是陛下堂上官。”
徐莫行见张远遥买了个关子便伸手示意他继续,张远遥得意了一下道:“皇上早在登基之初便下诏取贤,嘱托各位朝官踊跃举荐人才,这凌波镖行自然也不能停下。你想,若是从凌波镖行荐举人才入了朝被天子看重,那便是红极一时,这凌波镖行出来的人才便是属于他李家的,李家在朝堂里便有了更大的支持力。”
“原来如此。”徐莫行这才明白了为何连傅昭都是一脸的兴奋,以他的身手若是被荐举入朝,任一个显眼武职,被皇帝委以重任,他李家在朝里说话便有了底气。这明初不似明末,以文克武,现在武官的位置隐约略高文官一筹。可是这算不算结党呢?他只听说过明朝中后期有宦官与文官集团各自为党,互相攻讦,倒没想到这明初也会盛行这样的结党。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人才是贯穿历史的根本。只要有人就会有矛盾,史书上的事怎么会面面俱到,就像贪污,朱元璋杀了这么多人可还是有人要贪污,而贪污贯穿整个有明一代,甚至三皇五帝到现代社会,无人不贪。所以这结党也是同样的道理,只要有人当官只要有利益,那就不会分时代,一样会结党贪污,这是必然的,这就是人性。
“所以啊,余兄明白否?你与李家小姐交好,又是救命恩人,又得赏识,想来余兄弟若是加入凌波镖行,前途大有可为。”张远遥这才说出了他的心底话。
“呵呵,张兄多虑了。我一个外来的人,胸无大志只想找份稳定的营生活下去,对这荐举人才并不感兴趣。”徐莫行一笑而过。
“当然我只是这么跟余兄说,若是真有那日,余兄飞黄腾达,可让兄弟我做一个幕僚便足够了。”那张远遥倒是不遗余力。
徐莫行心道这张远遥也是广撒网,但凡能跟高位扯上些许关系的,他都不会放过。他肯定这张远遥不止跟自己一个人说过,甚至那傅昭他也私下去结识过。
“好,承张兄吉言。”徐莫行一口应了,反正空头支票又不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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