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饭食里掺杂最难吃的胡椒,还要盯着他满脸通红地咽下去,不许吐出来。
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多到后来的方灵槐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少年的脸。
神色很淡,哪怕再狼狈不堪,他的表情也永远是不在意的。
直到方灵槐十五岁那一年。
离她及笄,送入宫选妃还有三个月的时候。
方海在府上准备了只有公子小姐们才能参加的宴会,为的就是让自己府上这些儿女们最大程度地发挥作用。
比如联姻。
方灵槐是嫡女,她不用参与世家之间的联姻,她需要安安分分地等待及笄,然后进宫去。
彼时方亦寒已经抽条长高,成了一个身姿挺拔,面容俊秀的公子哥了。
哪怕他只是个庶子,可太尉的庶子,地位可是比有些臣子的嫡子还要金贵。
那些小姐们青睐方亦寒,她就越讨厌方灵槐。
那一刻她大概是鬼迷了心窍,走到湖中那座高高的拱桥时,她竟然故意把少年撞了下去。
那是唯一一次,方亦寒的脸上不再是淡然的神色了。
反而是无尽的悲戚。
然后,水里的人就再没有动静了。
爹爹说,方亦寒死了。
他的名字甚至不会被写在族谱里,他的尸首甚至没有资格被放进祖墓当中。
他们说,那只是一个平平无奇,死于非命的庶子罢了。
可方灵槐知道,不是那样的。
她见过少年躲在书房里,用她扔掉的废纸涂涂写写,然后又把纸揉做一团扔进窗外的矮木丛里。
那一次,她的漂亮裙子被树枝扯了好大一条口子,方府的大小姐好像做贼一般,溜到那个树丛里,展开了一团皱巴巴的纸。
是一首文采极好的诗。
没有人会因为一个不入流的庶子,去责怪即将成为人上人的大小姐。
可她自己会。
在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夜里,她的脑子里全是少年的音容笑貌。
她的衣柜里还藏着一朵干枯的荷花,那是有一次她捉弄方亦寒时,少年哪怕掉进了水里,却还是小心翼翼摘下一朵荷花,还护着花瓣,递给她。
哪怕池塘里的污泥很多,少年的衣衫尽毁,可他仍旧好好的护着那朵花。
那时候她是怎么做的来着?
好像……当着所有仆役的面,她把那朵花狠狠地扔在地上。
嘴里还说:“这么好看的花,被你的手一碰,就变得让人恶心。”
物是人非,如今再想起往事,她只觉得荒唐至极。
亦寒他……是自己执意要去赴死的吧?
明明他的水性那么好,还能替她寻回淤泥里的簪子,怎么就会溺死在浅浅的湖里?
方灵槐愚钝了小半辈子,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应当是放不下方亦寒的。
她的及笄礼将近,离进宫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偏偏她生出了不想进宫的心思。
可那一次,几乎去了她半条命。
方海莫名其妙地震怒,甚至不管方灵槐是个尚未出阁的闺阁女儿,各式各样的污言秽语接着来。
“我看你是女儿家的规矩学多了,把脑子学坏掉了!”
“我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成日扭着腰肢,梳着发髻,竟把主意打到自家兄弟身上了!”
“这样跟个勾栏院里的妓子有什么区别!”
她半颓在地上,张口想要反驳,却说不出半分话来。
是啊。
是啊。
和那妓子有什么区别?
她被锁在柴房里,足足关了半个月。
那半个月里,日日有人来管着她的吃食,却不肯跟她说半句话。
这样的责罚,比挨板子还要来的狠厉。
半个月后,她被人从柴房拖出来的时候,已经形同枯槁干尸,眼里没有半分光彩了。
方海就立在她面前,问:“这下可能分清楚轻重了?”
方灵槐早已经被这半个月的黑暗和孤寂磨没了性子,半趴在地上:“女儿知晓了。”
后来她进了宫,当了妃嫔,却在新送进宫里的太监堆里发现了那个人。
那个早该奔赴黄泉的人。
方亦寒成了她的贴身奴仆,也成了她的精神支柱。
原来当初的方海,早就发现了这两个儿女的不对劲,于是他就计划着要让方亦寒英勇赴死。
可少年活了下来,还来到了她身边。
成了个没被净身的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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