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满天的星光映照下,整个少华山显得一片宁静。要是离远了看,除了虫鸣鸟叫声和风过树叶的沙沙声音外,根本就看不到任何的异常。
“扑棱棱棱棱~”
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忽然从一颗漆黑的树上起飞,它飞向了夜空,随后又飞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正屈膝坐在车子上的吴耿被这声音惊醒了,他睁开惺忪的睡眼缓缓地抬起了头,发现四周还是一片昏暗,他想抬头看看月光,可惜面前的大树实在太过稠密,他根本就猜测不出此刻的时辰。
这时候,不远处的另一辆车子上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大将军他们也该回来了吧,都这么晚了!”
“那,谁知道呢,以老朽看,他们去了也是白去,人都被抓去那么久了,能救回来吗!”
“老哥,话不能这么说啊,你看咱们这次可是把骑兵都派去了,那些官军的马暂且不说,单说那从赵家搜来的马,那一个个可是稳健的很……再说,咱们还有那么强的火器……”
“唉,老朽不是说打不过他们,老朽是说,时间上怕是来不及啊!”
“那,倒也是,这个确实是咱们去得慢了,嗯,那个,要是咱们有火炮就好了,攻城还得靠那个!”
“还是睡觉吧,说那些都没用……但愿妈祖娘娘显灵,保佑咱们都平平安安……”
“是啊,神灵保佑,多多保佑啊!”
……
树林里又重新恢复了平静,良久都没有人再说话了。
吴耿轻轻叹了口气,深秋的夜晚有些冷了,他拉了拉被角,发现这被子被旁边一个熟睡的家伙按结实了,他拉了两次都没有拉动,他只好将身体往下面缩了缩,将后背紧贴上车厢的挡板。
他一边闭眼假寐一边想道,这一夜应该有很多人跟他一样睡不着吧,那玻璃坊工人的遭遇牵动着每个人的心。
为什么好人总是不长命呢,他们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上天不睁眼?我们造反是错的吗,不,我们没有错,我们只是为了活着,活着,应该比什么都重要吧!
虽然他才加入这个队伍不久,可他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里,哪怕就是在行军中,风餐露宿的,他也很开心,因为他在这里看到了很多人的笑脸。哪怕他们是在辛苦地伐木造挡板,还是在汗流浃背地铺路,哪怕每个人到天黑时都会累得抬不起胳膊,可大家还是甘之如饴。
队伍很快要进山了吧,进了大山,以山为临,山明水秀,我们就应该能够过上好日子了吧,毕竟咱们有勤劳的双手,还有大将军从海外学来的那些有用的技艺,相信好好生活应该不在话下。
吴耿东想西想着,慢慢地就进入了梦乡。
……
弯弯的月儿渐渐地落下了西山,大地变得更加黑暗了,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东方开始露出了一丝红霞。
“起来,起来,都起来了……”
有一人踢了踢吴耿所睡觉的车子,这让睡得正酣的吴耿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大将军有令……嗯,那边那辆车子,把他们全部叫醒……嗯对,把所有人都叫醒,天都亮了,还睡什么睡……都醒了吧,这很好……现在,本什长要宣读大将军的命令了……”
这名绿衣士兵这时清咳了一声,只见他强打着精神道:“大将军有令,即日起,咱们改名叫破天军,大明要战,咱们就战……还有,全军削发明志,誓杀洪承畴满门……今日,是破天军成立之日,也是破天军的军难之日,全军戴孝,就地驻扎,等待上级命令!”
吴耿听出了这人的意思,这是不是说,是不是说,那些人……已经……
他不敢往下想了,他的手臂有些颤抖,眼泪也不争气地流出来了。
“呜呜呜,老天爷,你不开眼啊……”有老者大哭着道。
“洪承畴,这该死的洪承畴,为什么要欺负那些孤儿寡母……”
“是啊是啊,战阵之上,咱们要是打输了,那也是各安天命,可是杀了那些老弱又是为了哪般?”
“呜呜呜,俺要削发,俺要削发,这口气,俺咽不下去……”
“呜呜呜……”
这边的大老爷们哭,远处的女子阵营里更加哭,漫山遍野的哭声很快就连成了一片,直哭得鸟儿纷纷扑腾着离开了此地。
“各位,各位,削发不要急……”
这名负责传令的绿衣士兵,这时也禁不住受到了感染,他眼中噙着泪摆手道:“一会儿陈大爷会过来,听说他的剪发技艺大将军都曾称赞过,只是咱们人数实在太多,他可能忙不过来,诸位要是等不及,也可以寻来剪刀自行削发……记住,削掉的头发不要扔,可以上交到纺织厂那边,各位还能领到一笔银子……好了,细致的安排,诸位可以询问你们局长,在下先行告辞了……”
“唉,小哥你别走啊,你还没有说说,咱们的那些人,是怎么没的啊,喂小哥,唉……他怎么走那么快啊……”
……
破天军上下似乎是被仇恨蒙住了眼睛,因此,削发令一出,基本上是无人反对,就连最喜欢跟张粮叫板的徐霞客此时也闭上了嘴巴。
清晨的阳光透过一颗老松树,把树荫下的人照射得斑斑点点。
易苗青端着一碗稀粥,他坐在车架边喝得食不甘味。他浅尝了两口后,最终还是叹着气放下了碗,他抹了把胡须上的粥水,满脸苦涩地抬起了头:“那个,徐先生,您不是说过,那朝廷不杀降,可是今天这事,这又是为何啊……难道朝廷当真不给活路吗?”
“这个……”
徐霞客刚才吃了一口炒面,此刻他嘴唇上、胡须上到处都粘满了白屑,不过这时候并没有人会取笑他。面对着易苗青的问话,徐霞客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唉……”
易苗青摇了摇头,他叹了口气说道:“老朽算是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巧雪的事,老夫再也不想管了……”
顿了一顿,他又道:“她要跟着反贼,嗯,跟着破天军也罢,她要被朝廷打死也罢,都由她去吧……”
“贤弟,你这是……这就不管不问了?”徐霞客很吃惊。
“管也管不了,唉,咱们这些小老百姓,谁把咱们当过人看了,老朽看,就加入这破天军,也没什么不好……”
他说着就站起了身:“这不是要削发明志吗,老朽不妨也去削个发……老了,老了呀,趁现在,还能做点事……”
老头子说着就步履阑珊地走了,现场留下了呆呆愣愣的徐霞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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