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勋家里发生的大事还要从昌勋从苏城回来说起。回来后,昌勋日夜不休的将事务所的一切手续一一交接给堂兄。堂兄在美国时跟他从事一样的工作,但两人涉及的范围确是不一样的,这导致堂兄不能直接上手,昌勋也不能马上撤走。一来二去的时间也就过去了。昌勋也不着急,对于堂兄的能力他还是很有把握。
只是偶尔想起辛苦五六年的事务所,就这样拱手让人了,心理还是有点别扭。
人嘛,总是不断地在抉择和断舍之中。其中无奈又如何,苦闷又如何?活着终究难免嘛。
抽空当中,他跟着父亲去看了看即将收购的村庄,父亲的眼光独特做事成稳,向来投资的生意都是稳赚不亏的。父亲早年从政,练就了一身本领,村庄里的人见了父亲就如同见了哪位来体察民情的官员一般毕恭毕敬,村长待父亲也是温和友亲。
在跟着他们去走访个别的贫困家庭,孤寡老人后又去测了村里的水质和土壤。村长也是头疼自己村子的问题,老龄化严重,小孩子出生率低。难得有几位年轻人回到家乡,没多久就又出门打工,一去不回的都是常事。原来这村子全靠农作物生存,现在好了,全是些孤寡老人,种的那点粮食还不够自己吃,哪里还支撑的起经济发展。
父亲瞧他们土壤水质好,村庄前不远就有一条直通大江的河流,后面几十公里又是个旅游景区,如果不是人口缺乏的话,这村子不至于这么差。
前前后后的盘算,预估出了总体的资金,预算到村民手里每家又能分到多少。村长在村委会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明眼人看的出,是闲钱少了。这方面昌勋算是专业的,父亲的预估并不算故意欺压这贫困如散沙的村庄,这是往低了压而已。他是生意人,早年又从政自然明白那些该碰那些不该。
再然后,坐在竹椅上的父亲起了身,对着村长说道:“村长,这也只是预估而已,您不必太纠结,这收购买地也不是小事,况且现在政府这块管控,我们也不敢随意乱来,我的意思,您还是在找个法律援助咨询咨询。这事肯定也不是我俩说了就算的。”
俩人到没有这件事情不欢而散,没一会村子里的一户算命先生叫自家小孩来请他们做客。村长当下就变了心境,满脸笑容的带着昌勋父子前去。
这家算命先生,天生有点小瘸腿,没什么大的本事,后来外出时,学了点浅薄的周易算命讨生活。村里村外的好姑娘没一个看的上他,年到三十时在外面捡了个呆傻的流浪女成了家。用他的话,就是捡来做个伴,一个人孤独久了总是感觉活的没意思。他的那个傻媳妇,在家什么活儿也做不了,就爱疯疯癫癫的跑出去玩。一次刚好跑到公路上,差点被车撞了,路过的昌佑刚好救了她一把。这样算命先生才跟昌佑认识上。
他们家家境不好,这难得的小平房还是上上下下的借钱修起来的。一桌人围在一张圆桌吃饭,凳子不够了,算命先生就招呼自家小孩,下桌去。小孩不愿,看着那桌上难得的鸡鸭只冒委屈。他那个傻媳妇本来好好的,看着自己孩子委屈了立马从院里奔进来,拉扯算命先生叫嚣着。先生连忙说着抱歉,又将傻媳妇关回房内,傻媳妇闹腾地拍门。不知道那小孩想了什么,端着自己碗就跑回房间里。没多久人就安静了下来。
算命先生端着酒杯开始各个敬酒,说着闲事。而房间里不时传来傻媳妇的笑声。他们又说到了地皮的事情。算命先生苦惯了,也不觉得自己活的不好。只是孩子越大开销就越大了,家里媳妇又傻气,外出打工他又不放心。在家还能让她到处疯玩,去了城里万一磕了碰了撞了,好好的一个家又徒增伤悲。
昌勋问他怎么不去申请补助。他答道,申了,每月还有总共有六百低保,本来想在申请个残疾补助的,那的当官的,千万种说辞。他是穷但也是想要点脸面,去了几次无果也就不去了。
小孩子从房间出来了,端着碗在自家父亲面前,他随意给孩子夹了点菜。那小孩子,委屈的要哭了出来,但也不敢真哭。昌勋明白,这家不易,想来这先生也是想将好吃的先招呼了客人。
昌勋把小孩招来自己身边,小孩子怯生生的不敢去,后又被自己父亲推了一把,才到昌勋跟前。昌勋瞧着他,可能是去那个小泥沟里玩过,脸和身上都是花花的,但那双灵气的大眼睛圆溜溜的可爱。昌勋给他夹了两个鸡腿,小孩一下子就乐开了花。屁颠颠的回了房间。果然小孩子的快乐总是那么简单。
一桌上的人又把话题回到了收购上。算命先生当然是愿意的,自己的土地能换点钱,以后孩子读书,他就不愁费用的事情。后来又说道希望收购后能介绍点工作做,现在这年头算命不景气,一年下来也没几个钱。他也不想就靠着那些钱坐吃山空。虽然这样谈论着,但其实这些事情并没有因此而定下来。
夜里昌佑父子跟村长和算命先生告别后就启程回家。昌勋看着越来越远的村子,心里五味具杂,也许在这些人生活中,最重要的是如何在物质上活的更好些。
那他们就全然不在乎精神世界吗?其实也不然,至少他今天见的那位先生应该不是,那先生信奉着心中的信仰,所以才能在如此困苦的环境中生活。穷人需要信仰,而富人同样也需要信仰。
此同时,许慧莲却去了苏城。宋家音一个人在娘家,她担心。她担心什么呢?自然是她曾说过的那些话,和那些盘算的心计被宋家音虎头八脑的一股劲全说出来了。那她的脸还往哪里搁。想着以后宋家人见她就说‘这不是爱拆儿子家庭的婆婆吗?’她就不经打寒颤。
到了宋家,已经是晚上。一来是探探口风,二来是将宋家音一早接走。如果她不走刚好趁机闹一波,让宋家人亲眼瞧见自己的孙女多么乖张。再称他们感情不合,这事就成了。她暗自的盘算又暗自窃喜。
刚进门,家里只有一个李婶在,老大将和老夫人去参加生日宴还没回来。许慧莲想着宋家音应该也是跟着去了。也不见外,吩咐李婶去煮点东西来吃。趁着许慧莲吃饭的时刻,李婶就去将客房收拾一遍。而许慧莲则在客厅左等右等的不见人回来。她困的受不了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进门的吵闹声让许慧莲从沙发上起来。宋家老人一见到许慧莲就乐呵呵的招呼起来。宋老子喝了点酒心情还不错。
三人在客厅闲聊,说了会话。许慧莲就问道。
“家音怎么没一起回来?”
“她嫌着我们老人家的局无聊,早回来了。”
宋老子喝了口李婶递过来的蜂蜜水,随口回答道,后又叫李婶。
“李婶,你去叫家音下来,说她婆婆来了。”
李婶站在一旁,面露难色怯怯的说道。
“老大将,我还要洗点水果。”
宋老子喝了酒,早年的脾气也上来了,吹胡子瞪眼道。
“现在是我的命令也不听了!搁以前在军营那会,你们这叫违抗军令。”
李婶什么话也不说的的溜去了一旁,不敢在宋老爷子面前出现。
一见这情况,宋老夫人连忙安抚上自己丈夫的情绪。担心着他已经年迈的身体。
“是是,你厉害,老将军。谁敢不听你的。我去叫还不成吗?”
宋老爷子听了这才满意坐了下去,随即又是一副亲热和善的模样跟许慧莲说着些有的没的。
宋老夫人上楼前,先绕到了厨房。厨房里的李婶正在洗水果。
“李婶,等下你在备点蜂蜜水。”
“好”
说完,宋老夫人跨步准备上二楼,李婶又叫住了她。脸涨的通红,结结巴巴的,那张嘴一张一合的,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转而有颤颤悠悠将宋家音的话传达出来。
“老夫人,小姐说了,不准去打扰。”
宋老夫人看她眼神闪躲,说话战战兢兢的。心里奇怪,这李婶什么时候开始也是个别扭性子了?笑道。
“李婶,你向来是个直性子。这会怎么这么别扭?”
说完,抬腿就上楼。身后的李婶追了上来,拉住了宋老夫人。吞吞吐吐的,那双拉着宋老夫人的手也是不停颤抖。
“老夫人,小姐真说了,不要去打扰她。”
看着李婶如此的反常,又因自己要上楼而满面郁结,不由的紧张了起来。宋老夫人抚开她的手,依旧保持着自己的从容的仪态。
“我去叫她,她还敢耍性子吗?”
说罢不顾阻拦就要上楼。此时,本该在客厅的宋老爷子过来了。他在一旁早就瞧见了自己夫人和李婶磨磨唧唧的模样,不由的生了怒气。宋家音还真是无法无天了,人人都怕着她。今天非得好好收拾一下她不可。
“你别去了!我去!”
李婶一见宋老爷子,整个人腿都软了。忐忑道。
“老大将,小姐她睡了,这会叫醒她,小姐会不高兴的。”
宋老爷子不跟她多说话,怒瞪了她一样。抬腿就上楼。许慧莲看这家人为了叫醒宋家音而闹腾起来,不由觉得好笑。果然这宋家音乖张跋扈极了,不然李婶怎么会连去叫醒她都忐忑不安。许慧莲不自觉的摇头,心中暗暗叹道:也不知道当年遭了什么道,才接纳了宋家音。
李婶瞧拦不住宋老爷子,急急的跟了上去。她慌了,要是被老大将知道了,小姐她?
一堆人站在宋家音的房门前,宋老爷子试了一下门把,锁了。于是大声的叫了两句“家音!宋家音!”
房间内没什么动静,也无人回答。宋老爷子不由的来了火气,加重了语气。这才从房间里传来宋家音慵懒的声音。
“我睡了。”
“赶紧开门,起来!”
“有什么事,明天说。我睡了!”
什么脾气!宋老爷子本就有些怒气听宋家音这般骄纵的声音,火气就更大了。一把从李婶哪里拿来备用钥匙。自行开门。一边开一边怒道。
“你什么态度!长辈们个个都怕着你!”
宋家音躺着床上,拉紧了被子,全身不由自主的抖动着,面色因为他们的闯入而惨白不堪,那双手拉紧了被子,将自己盖得死死的,只留一颗头在外面。不可置信的看着强行进门的一群人,眼光停留在了许慧莲身上。大惊失色!
“妈!你怎么来了?”
许慧莲笑盈盈的看着她,早就准备好了一套心口不一的说辞,到了她床边预计坐。宋家音却让人猝不及防的尖叫起来。
“别坐!你别坐我床上!”
本来面色温柔的许慧莲突然之间,尴尬的促在哪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身后边的宋老子,见不得宋家音这幅不懂尊卑上下的模样,几步上前怒道。
“宋家音!你真是……!你给我滚起来!”
边怒边拉住了宋家音的被角,宋老爷子退伍下来后从没有一日停歇锻炼,拉住一个被角轻而易举的就将整个被子从宋家音手中掀下来。
而掀下的那一刻,几乎全部人都停止了呼吸!而在这时的房间里连时间空气也突然之间不复存在了!宋家音的被子下躲着一个男人!那男人仿佛也失去了判断能力,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到所有人都能动了,宋老爷子感觉自己的血液倒流了一般汇集在头顶百合。整个人面红耳赤,犹如暴怒的雄狮一般,怒吼道!
“我的枪呢!快拿我的枪来!我杀了这个败坏门风的女人!!”
顿时,宋老爷子的声音响彻了整座房子。他的眼也因此微凸了起来。
旁的许慧莲,眼角一红,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掩着眼角跌坐在一旁的贵妃椅上哭了起来。而宋老夫人,面色复杂又满含悲伤站在一旁,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要晕过去。宋婶眼疾手快将夫人扶住。整个身体也是不停的微颤着,一句话也不敢接。
躺在宋家音身边的是许軜,他想过早晚会见宋家长辈的,可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是在这样的场合下相见,这一切都那么出乎意料。他正穿着昌勋在这边的睡衣躺在床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刚刚脑袋一片空白,反应过来后连忙连滚带爬的跪倒在宋老爷子面前,他皱起眉头现出悔恨的神情,同时又满含愧疚和羞耻。这不是他想要的,他爱着宋家音,他想要与她结合在一起,组建一个新的家庭,一个能给宋家音爱的家庭。可这一切,都被打破了。出现这样的事情,她的爷爷奶奶还会给他一个名正言顺可以娶宋家音的机会吗?他想起往后的日子将变得更加艰辛,他就慌张,忐忑。同时又懊悔。他颤抖着上唇和下唇,想要说很多自己内心的话,表达出自己的情意。但说出来的话,却变成了简短的。
“请您别伤害她,都是我的错。您原谅她吧。”
宋老子看着这个男人,一切在他看来都是无耻的屈辱的,而这个男人还敢恬不知耻跪在地上说出这样的话,他以为只要这样说,就可以让自己原谅他们吗?可笑!自己一身戎马,行事端庄,不想在这里栽了个跟头。
“李婶!李婶!去叫门卫兵进来。打死这个不要脸的。”
宋家音知道爷爷的脾气,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是多么危机。她来不及顾及其他的,又慌又急的从床上跑过去。现出一种乞求的,服软的表情,满面羞愧的抓住爷爷的手臂。
“爷爷,是我不好,您原谅他吧!让他走吧,求你了。”
宋老爷子一震臂将宋家音甩开,她来不及调整重心。摔倒在地。“嘣!”的一声脑袋着了地。宋老夫人头脑混沌不堪不知该如何思考和评判。但看到孙女脑袋着地那一刻,下意识的赶紧把孙女扶坐起来,护在怀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宋老爷子不顾及她。
“李婶!去叫门卫兵!今晚谁都别想走!快去!”
李婶在宋家四十年,知道宋老爷子的性子,早年时老大将还能仗着军威,现在这个新时代可不能那样做呀!她腿一软也跪在宋老爷子脚边。
“老大将,不可以呀!不可以呀!”
宋老爷子,瞧了一眼跪在面前的李婶。怒不打一处来。
“好的很!我自己去!”
宋老夫人瞟了一眼自己丈夫。瞧那架势!她心里又慌又忧,迅速起身一把把宋老子爷抱住了。哭丧着嗓子央求着。
“大将,不要这样,她是您唯一的孙女呀!”
似乎被这一群人弄的怒攻了心!宋老爷子面色爆红,松弛的皮肤上凸起青筋,连着太阳穴连着额头的筋脉也凸显的厉害,他呼吸急促,双唇紧闭犹如那地狱的青鬼。而他的目的只有一件事情,把那个男人先处置了。他一把推开自己太太。李婶又抱住了他的腿。宋夫人也跟顾不得疼,又一把拉住了自己丈夫。急叫道。
“还不让他赶紧走!!等你爷爷叫门卫兵过来呀!”
被爷爷吓傻的宋家音,听了奶奶的叫喊,才反应过来。不顾摔疼的脑袋,拉起许軜就往外跑。
好不容易把他送到大门外,许軜却急急的拉着宋家音想带她一起走。他有一种预感,今天如果他一个人走了,就再也不可能有机会再见宋家音。宋家音后怕爷爷冲出来后,甩开许軜的手。
“你走吧,我爷爷会杀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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