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陆银雪刚生完孩子的时候过生日,非要单独拿出几根红烛点燃,照得毡帐里似在骄阳之下。问她所做为何她也神秘兮兮地不回答,休哥感觉莫名其妙,便趁她闭眼咕哝的时候给吹灭了。烛火暗淡下去的那一刻,陆银雪紧锣密鼓念着“咒语”的双唇戛然而止,突然睁开双眼,一反温柔耐心的常态,跳着脚儿地对休哥连打带骂!
“耶律逊宁你这坏东西把我的好事儿都给破坏了!被你把蜡烛吹灭了我许下的愿都不灵了!你拿什么赔我!”
休哥不知自己是怎么点了火药桶,只是一味地遁逃,时而停下来看陆银雪产后虚弱行动缓慢也要气急败坏地挪动着打他而大笑。
“耶律逊宁,你别跑,让我好好打你一顿!”
休哥跑到了大帐帘前停了下来说道:“我挨你两下打不要紧,可你得让我疼得明白,我到底怎么你了!我不就是看你浪费就吹了蜡烛嘛!至于的吗?”
“哼,怎么不至于!我可是许愿以后生个女儿的,蜡烛应是由我来吹灭的这样才算做法成功,被你中途破坏了,我的愿力都不能上至天庭,之前的努力全白费了!”
“呦,你不是说自己最不信那些怪力乱神的吗?怎么今天为了个虚无缥缈的愿望就对为夫动粗,残忍又决绝?”
陆银雪怨忿道:“切,我可够了,不想再生儿子了!隋国王的后人可全都是男的,我还想破天荒生个漂亮女儿呢!”
“生男生女是命中注定的,你岂能做个术、施个法就逆天改命?”休哥反问道。
“你!”陆银雪就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字:“你就不会给我一个心理安慰吗!”
话音刚落,休哥立刻把她拥入怀中,抓着她细长若葱白的手捶打着自己的胸膛,他的嗓音低沉浑厚,令她沉醉其中。
“我错了,不该多此一举、多管闲事的,我认打,我认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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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第四个孩子名叫耶律道士奴,此时契丹人大多笃信佛教,连当今圣上耶律隆绪和其弟恒王隆庆的小名都是文殊奴和普贤奴,文殊、普贤、观音、地藏可是佛教四大菩萨,同时文殊、普贤左右伴着释迦牟尼合称华严三圣,由此可见,佛教在契丹贵族之间颇为流行!那么,作为契丹贵胄的休哥,怎么会逆风行事呢?
原来,道士奴出生后的第三天,休哥银雪夫妇便遇到了一落难流浪至此的中原道士。休哥心善,正好又喜得贵子想多行好事为孩子们积德,见他饿得皮包骨头奄奄一息很是可怜,便将他救了起来。茶饭下肚,那道士也渐渐恢复了神采,双眼混浊不再,透着精光。休哥从不是沽名钓誉之辈,虽乐于助人却从来不指望别人对他千恩万谢,但这道士没说什么好听的客套话也就罢了,反而在这大喜的日子里上来就给热情似火的休哥浇了一盆冷水。
“大王,恕贫道出言无状,您这幼子,活不过成年!”
这短短一句话威力极大,让耶律休哥从头顶凉到脚后跟,双腿犯软、脊背发麻,脸色自青黑到苍白。
恰好这话被帘子后的陆银雪听到了,她强忍着愤怒,抱着还未取名的幼子走了出来问道:“道长何出此言?您都没见过我家幼子,怎能断言?”
面对质疑,那道士不慌不忙地说:“我是见大王面相,命中必有一子乃凶星荧惑下凡,此子胸口有一斧头状胎记,此所谓反相毕露。”
此言一出,无论陆银雪还是休哥都瞬间石化、呆若木鸡,小儿子的胸口确实有一块粉红色的胎记!孩子出生当天,陆银雪抱着他,半解襁褓指给休哥看,他们还开玩笑说这个孩子的前世一定很爱财如命,投胎转世了都不忘把刀币带在身上……
本是弹指一挥间,却仿佛过了一世纪,休哥缓缓开口问:“那请问道长,有何化解之法?”
道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无奈地答道:“无力回天。”
陆银雪抱着幼子顿时瘫坐在榻上,心跌入了极地的冰谷之底,痛不欲生。胸口撕裂般剧痛,人如发了霉的朽木、似沾了潮的死灰。
道士见状连忙安慰道:“结局已定,然前途未卜!”
“道长此言何意?”休哥急切地问道。
“若是将此子交于我,游历山川,此生不复见父母亲族,则可无疾而终,回天庭交旨复命;若是大王不舍得骨肉分离,则可自行抚养,所谓玉不琢不成器,关键还看教育。但有一点至关重要!”
“道长但说无妨,无须顾忌。”
“此子必须皈依道门,恪守斋戒,远荤腥。”
“多谢道长指点!”
休哥本想留下道士,但被他以修行之名婉拒了,奉上川资他也分毫不取,只收下一包炒米、一葫芦清水便扬长而去了。
从此,休哥的第四子便得名为道士奴。
夤夜时分,睡梦中的休哥被隐约的哭声唤醒,原来是枕边的人儿在低低啜泣。他将陆银雪搂入臂弯里,轻轻摩挲着她的长发,问道:“还在想白天那道长说的话吗?”
陆银雪没有回答,只是用更强烈的哭泣肯定了他的猜测。
休哥劝慰道:“爱妻不必担心,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只要我这上梁行的正、坐的端一心为我契丹,那咱们的儿子怎么会谋反呢?”
“爱妻爱妻,谁是你的爱妻,我不过是你纳的妾而已!”此话一出,陆银雪就后悔了,她怎么会不知道休哥对她的爱,真是一时急火攻心才口不择言的,她更慌了,忙着收覆水,趴在休哥的胸前哭得梨花带雨:“对不起逊宁,这不是我的想法,我是真的急糊涂了,我害怕,我不敢提道士奴,才把怨气撒到你的头上,我错了,逊宁……”
休哥把她抱得更紧了,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蹭了蹭,轻声说:“我怎么会怪你呢,我还不了解你嘛。你向我发火也对,毕竟人家道长是看我的面相得出的结果,而非看你,是我命中有此劫,连累你跟着忧心忡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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