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请问,关于查克先生的去向,您是否了解。”
基顿低头看了看表,时间所剩无几了,但是这个问题又确实让他也很如临大敌。
“对不起,百久先生,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也想找到他,今晚他的缺席由您来代替,不管从什么层面上看都是很不好的,你我都懂的。”
“是的……”
“不如说,你们自己的主子不见了,心里有底的该是你们才对,”说完,基顿立刻转身准备离去,“抱歉,这下是真的要失陪了。”
“彼は僕たちの主人じゃない。”
听到身后传出的坚定的东境语,基顿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过去。站在那里的百久柳城,眼神中有着一丝怒火,但还是在刻意维持着谦卑的表情,能感觉到,他非常不好受。
“俺以外に誰でもいい、こんな話はできる日々が来ればよっがたと思うよ、本当。”
留下这句话后,基顿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百久柳城却依旧留在原地,他望着基顿消失的背影,心里在想着什么没有人知道。
刚刚虎口脱险的基顿完全没有喘息的功夫,这天晚上的破事儿真的是一件接着一件。
他没有在饭店的正门口见到玉置千景,而是像伊兹拉德一样,被玉置千景的手下偷偷地邀请去了一个大厅西侧的小房间。
“怎么了?玉置,您的脸色很不好。”
与伊兹拉德相比,这次还算客气,只是手下邀请他的时候表现得有些极端克制,生怕周围有人意识到一样,这让基顿感到不妙,可能发生了大事。
“刚刚,有人要暗杀我。”
坐在房间正中大红椅上的玉置千景还在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不停有汗流下来,身边的女仆赶紧手忙脚乱地擦拭着。
“什么?”
看到基顿惊讶无比的表情,玉置千景挥手示意手下给他拿来了一个小盒子。
“这是刚刚用来暗杀我的子弹,显然,这杀手失误了,打死了我的驾驶。”
基顿前进几步,看到了小盒子中放置的一枚金黄色的弹头,上面还沾着鲜血。
“……多久之前?”
“不出两分钟。”
基顿猜他们肯定为了线索立刻从司机身体里取出了这枚弹头,对于这等不尊重死者的行为基顿感到不快,但也不好说什么。
“这枚子弹是——”
“想也知道吧,现在地联还有哪里会有这样的枪支呢?唯一还会出现在公众视野中的魔动中程铳枪还是装填灭龙弹的。”
“你怀疑是……摩尔比·查克?”
玉置千景无奈地摊开手,额头的汗还在反着光。
“那还能有什么解释呢?大家的枪还不都是从他那拿的。”
“正因为大家手中都有他研制的能量型魔动枪,才不能只考虑他一个人的可能啊。”
“在大会即将召开的日子突然玩失踪,这个节骨眼儿上我遇刺,你就不觉得巧合过头了吗?”
“我觉得这枚子弹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谁都可以把这种枪交给杀手。”
“你说的没错……但至少能肯定,犯人是我们的圈内人。”
基顿陷入了沉思。他低头看了看手表,秒针还在要命地跑着。
“你知道基顿在哪吗?”
面对玉置千景的提问,基顿感到头大。
“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完全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你的眼线呢,也没有给你提供什么有用的情报吗?”
“.…..没有。”所有人都知道基顿有利用天青石大酒店布置眼线,但所有人也都默许了,尽管如此,当面承认有眼线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尴尬。
“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有。”
“什么。”
“就在刚才,教皇突然来了。”
“什么?”这次轮到玉置千景惊讶了。“教皇突然出现在今天?我们的会议难道被他知晓了吗?”
“很有可能。本来现在教皇该是接见我的,我还在苦恼怎么应付他的盘问,还好阿诺给他安排了几个姑娘过去,现在这个老色批正在快活呢,给我拖了不少时间……所以我想,今晚还是就地解散吧,有内鬼,不好说。”
“不能解散。”
门口传来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基顿转过头去,看到一位身材瘦高的西海男人,黑色的西装外面还披着一件黑色的风衣,身后的保镖也是全员黑色,看起来与这次宴会非常不搭。
“红石。”
玉置千景和基顿不约而同地叫了出来。
“不能解散。如果教皇是得到了内鬼的消息,我们就此跑路反而是欲盖弥彰,当下就只能硬着头皮去演给教皇看。”
“红石,说说你的意见,你觉得谁是内鬼。”玉置千景问道。
“不好说,我甚至想说你这是苦肉计。”被称为红石的男人用着讥讽的语气说道。
“就死了一个司机这件事上看,我也怀疑我是苦肉计,但我觉得我在你们这还是有点信誉的,不然我也不会毫不犹豫地找阿尔谈这件事,毕竟除了自己之外谁都可能是内鬼不是吗?”
“耶利米你有什么头绪吗?”
“不知道,但就在刚才,伊兹拉德找过我,他把我拖到洗手间,暴力逼问我关于阿斯门通的情报。”
“哼,伊兹拉德那个傻逼做不出这种有脑子的事,不是他。”红石皮笑肉不笑地评价到,看得出对伊兹拉德非常不屑。
“还能有谁呢……我不知道除了伊兹拉德外还有谁跟我有这么大仇。”
“如果想杀你的人和给教皇通风报信的是一个人的话,动机远不是私仇这么简单。”
“红石说的对,玉置,这件事先压下去谁也不要跟谁说,我们先撑过今晚,日后再好好排,教皇在这里,我们准备时间不多,得去通知今晚参加会议的人这个要命的情况。东境联合会的那些人就交给你了好吗。”
“.…..你在这吩咐刚死里逃生的人给你做什么事呢。”
“玩笑话之后再说,我能相信你吗?”
“除了我你还能相信谁呢?”
“我都来了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吗,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呢。”红石插了一句嘴。
“行吧,过了今晚我们三个再聚,这件事不查出来,晚上睡觉都不踏实。”被这两人的言行弄得有些心情好,基顿脸上有了些笑容。
“我现在找耶利米有些急事,玉置,你也赶紧忙起来吧。”
玉置千景点了点头,目送红石和基顿出去。
“耶利米,你的时间不多了。”
红石和基顿两个人脚步飞快,从玉置的房间出来后默契地直奔侍从休息室。
“我知道,今晚要有大事发生,而且,我觉得我大概率会出事。
“……很不幸,我也觉得你的预感是对的。”
“啊可恶,不知道阿诺有没有来得及……总之你先跟我来一趟吧,如果我今晚出事了,我还有事要拜托你。”
“九千院枫是吗?”
基顿放松地笑了。“你真的很可靠,我该庆幸你站在我这边。”
“就当还上学时候欠你的,你懂我的胃口,挑的姑娘我现在还记得几个。”
“这话说的,是天青石不行了还是诺尔维斯坦不行了,你这几次来感觉你对我这儿的姑娘都没多大兴趣了。”
“.…..”红石有些迟疑,但基顿没注意到。“废话先不说了,九千院枫我已经帮你打点好了。”
“啊?打点好了?什么意思?”
“他根本就不稀罕和贵族把酒言欢的机会,他今晚过来只是要见诺查辛克·丹迈尔。”
“那是谁?”
“一个老头子,搞学术的。”
“想起来了,搞数学的。”
“不要以为九千院枫是什么穷酸学生,他竟出乎意料的有钱,他委托丹迈尔一件工作,而巧的是,我也跟丹迈尔有些合作,所以,就在刚才我见到他了。”
“他对身边要发生的一切还一无所知呢吧。”
“没聊几句,我没法对这个孩子做出什么靠谱的判断。”
“你能掌握他的行踪吗?”
“后天约好了在他租的临时工房见面,他有一具成年毛斑牛的尸体要交给丹迈尔做鉴定。”
“那搞数学的老头子还懂这个?”
“后天再说,你先把今晚的难关过了吧。”
说着说着,二人共同停下了脚步。
就在侍从休息室的门前,他们看见了阿诺。
阿诺的腰有些佝偻,他手中拿着一张纸,在那里扶着老花镜看着。听到脚步声靠近,他放下抖得厉害的手,扭头看向他们二人,但没有把腰挺直。
“吴铮秋先生……”
红石看到阿诺的眼睛里悬着许多泪水,他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点了点头。
“阿诺,你不是——”基顿有些不知所措。
“吴铮秋先生,不好意思,我有些事要找我们家少爷谈一下,所以。”
红石点了点头,小幅度地鞠了一躬后,抬眼和基顿对视了几秒,便转身离开了。
“阿诺。”
“先生,我需要您给一个解释。”
阿诺举起手中的纸,那正是不久前基顿在来宾登记处写给他的信。
说是信,作为信而言,实在是有些正式过头,上面还有基顿的印章和手印。
“这种东西,我不需要。”
阿诺激动地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撕掉这封信,基顿一个箭步冲上前,按住他的双手。
“阿诺!阿诺!别做蠢事!别做蠢事!”
阿诺拼了命地和基顿拉扯着,最后还是被基顿夺走了手中的信。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流下了眼泪,之前那种严肃可靠的形象已荡然无存。
基顿扶着他的肩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先生……我现在就可以安排人帮您离开天青石……我儿子一家人都在琴都赌城,您富裕日子过惯了,可能有些不习惯,但我向您保证——”
“阿诺!”
基顿用力地摇了摇阿诺,这个年逾古稀的老人仍没能停止哭泣,这让基顿感到非常的难受,异常的难受。本来,他打算吩咐完阿诺的工作后就躲着他的,但因为时间紧迫想要赶紧把重要事项委托给红石,才又走了这条近路。
“阿诺,你听我说。”
基顿深吸了一口气。
“以前逍遥自在的时候,我真没觉得……现在想想我那个时候真的是个人渣,就算是年轻,也没法成为永恒的借口。”
“不不不……先生……少爷,你不是——”
“别这么婆婆妈妈的啊!你一直以来都是我的榜样,是我的道标啊你知道吗!这个时候请你也继续保持那个我最敬佩的样子好吗?阿诺!阿诺!你听我说啊!”
基顿的脸此时也快被泪水填满了。
“我老爸除了怎么玩弄女人没教给我什么有用的,直到他被女人杀死在床上前,我都没有对自己的生活产生过怀疑。在我最迷茫的时候是你一直守在我旁边,是你让我认识到了我的人生有多么混蛋,你重塑了我,你拯救了我,你让我在接下家徽背后隐藏的那个沉重担子后能找到方向,让我走到了今天这一步。阿诺,你辛苦了,真的辛苦了,谢谢你。”
“少爷……你放弃这些吧,逃走吧……”
“不,我做不到,你知道我做不到的。”
“你已经干了足够大的事业了,这些事不做也行了……活下去吧。”
“不,我做不到的。阿诺,今天这场会议只有人死才能收场,教皇一来,神反会的所有人都会希望我死,当然,除了红石和玉置。我没办法活,退一万步,就算我丝毫不在意自己逃走后教皇会怎么清理神反会,我也活不了多久,教皇的人和神反会的人都不会放过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死局了。”
“活下去吧......活下去吧……”
“就在刚才,玉置遭到了暗杀,他没死,死的是司机,但我知道的,根本不是杀手的失误,他只是要借玉置给我一个警告,因为今天最适合死掉的人就是我……我死了,天青石有足够的理由停止晚宴,教皇也无法从我这里拿到神反会的情报。”
“他们的死活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念旧情,我可以安排人把吴铮秋和玉置千景也都送走——”
“阿诺!你为什么这个时候这么小家子气,像个女人一样啊!”
“少爷!人活着,人活着就还能有一万种可能!人死了什么都没了!”
“阿诺!——”基顿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他大声地吼叫着,鼻涕也流在了礼服上。“……阿诺,你应该知道的,我老爸留给我的东西,我开始只是当累赘。什么自由军,什么委员会,我什么都不想参与,那个时候的我还只是想不知珍惜地挥霍祖上的财富,继续每天无忧无虑地睡着女人和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你给了我一个重重的耳光,你告诉我身为一个儿子,我该传承些什么,你告诉了我生而为人,流在血脉里的东西有多么得无法割舍。你说过,‘即便那是罪孽,也要接下’,这样才是人,不是只知道交配的动物,所以我才会扛下那个混账老爸欠下的所有债,走上今天这一条路。为什么啊?因为你让我接受了他父亲的身份,让我觉得我传承下他在血脉里留给我的东西正如我要活着一样必要。那么你再想想我今天为什么要坚持完成这个使命?我现在的生活之道,是谁教会的我?是谁赋予的我?是你!是你啊!我想要把这些接下来,凭着我自己的意志,而不是被人鞭挞着、说教着,我打心底里想接下你的传承,来让你见证啊——
“你对我而言,就像是父亲啊——”
大厅里,人来人往。
基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除他以外没有别人,很安静,很舒适。
他又低头看了看表,距离表演开始没有几分钟了,如果神反会有人要他死,现在差不多是最后的时机了。
他从墙上取下了找摩尔比·查克量身定做的魔动爆射枪,流线型的枪身让他想起了他往日进行搏击和射击训练的事,他还记得,守在一旁的阿诺永远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但他能够感觉出,每次他摔倒在地、受伤叫喊的时候,阿诺的眉宇间都会有些动摇。
他苦笑。最后的时刻,他希望自己能像个坚强的人一样死去。
他端坐在屋门正对面,把爆射枪抱在怀中,一边品着人生最后的一杯红酒,一边扫视着房间的陈列,看到画师曾为他绘制的全家福,角落阿诺的身影让他心头一软。
说的也是,活着,总还是好的。
他又苦笑了一声,手中冰冷的枪管刺激着他的皮肤,让他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门边传来了拧动把手的声音。
咔哒。
他不再犹豫,对准门口,举起了手中的枪。
砰——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www.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