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礼了。你的身体状况已经不能再耽搁了,但好在有我们千风谷的强心针。”
唐慕楹缓缓地呼吸着,眼前模糊的世界正在一点一点变实,她感到干涩的眼眶流出了一些眼泪,酸痛的感觉令她非常难受,于是她缓缓地坐直身子,倚在路边,呆呆地看着不远处歪斜着的伤痕累累的龙头——搓在地面一侧的人头已经烂得不成样子,脑浆和鲜血混在一起,掺杂着碎裂的水泥碎片和尘土,场面异常骇人。
“啊……谢谢。”
她连多动一动脑袋的力气都不想出了,只是斜着眼睛看了看身旁站立着的千风谷众人,用着虚弱的语气道谢了一句。
“这只是应急措施,你仍需进行后续的治疗,但是——”
“嗯,嗯……”唐慕楹有气无力地搭着腔。
“但是,你今天如果再强行用力的话,右腿会有相当大的几率会残废。”
“我知道了……累死老娘了,我他妈的肯定不想再动了啊……”
另一边的阿邦和谢兰也安全无恙,本来因为撞车伤势最重的谢兰,在这番短暂的激战过后反而变成了最轻伤,阿邦也坐在地上,接受了千风谷的紧急治疗。
“我以为,你们都是冷血没人情味的变态呢。”
听到阿邦的话,千风谷的领头人一边摆弄着针筒一边冷冷地回应道:
“如果你们都这么想,反而是好事。”
骚动的人群也在赶来的警部的安抚下变的恢复了秩序。警员们一个个被眼前的龙形生物震撼得说不出话,呆站在尸体旁边手足无措。
“哼,这群废物,”阿邦无奈地叹了口气,但很快又镇静了下来,“不过也没办法,毕竟地联人已经五十年没有再见过龙了。”
“龙嘛……我从来就没见过,毕竟我又没有五十岁。”唐慕楹捂着腰部的伤口,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悠悠地走过来。
“说的我好像有五十岁似的。”
“那你就不要责怪这些人啊。”
“哼,责怪?官僚的行径,真正的侦探——”
“行吧,你闭嘴吧。”
唐慕楹走到被送到医护车箱里的谢兰身旁,低头看了看她的伤势,虽然不至于像她和阿邦一样全身各处都是大大小小的伤,但一条被打上固定具的左腿也足以说明了伤势不轻。
“小姑娘,辛苦你了。”
谢兰侧过头看着唐慕楹,只得苦笑两声。
“真是难受啊,本来要和阿邦先生抓你的。”
“啧,也算不打不相识了,下次再见面,动手抓我之前先打声招呼好吧。”
“那你可小心点,不要小瞧阿邦先生了。”
“小瞧?小瞧他什么?”
“阿邦先生,他可是很厉害的!”
“切,这,厉不厉害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不想知道,你知道就好了。”
空气突然安静了几秒。意识到唐慕楹话外之意的谢兰立刻涨红了脸,慌张地大叫起来:“你胡说什么!阿邦先生、我、不是、我们是、我们没有——”
“啊哈哈哈哈!”唐慕楹也恢复了精神,笑得异常爽朗,“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在想什么啊!你们的故事,过了铜陵都就要跟我翻篇儿了,我倒希望以后最好少碰到你们这样棘手的对手呢。不管怎样,后会无期了,下次跟男人打架,记得把大腿裹严实点儿。”
谢兰噘着嘴,对着唐慕楹翻了个白眼。
“阿邦先生,唐慕楹小姐,我们真的要走了。”
听到千风谷的发言,阿邦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铜陵都警部来了,你们也确实是有些麻烦——这次的事,跟官方的交涉就交给我吧,算是报了你们的救命之恩。”
“那,阿邦先生、唐慕楹小姐,我们后会有期。”
在众人的惊讶中,千风谷六人驱动着滑翔翼和起跳装置升了起来,随后,不几秒的时间便消失在了铜陵都的夜空中,阿邦挥手示意警部的负责人,警部的警员们就没有再理会这件事,继续开始专心清理维护现场的工作。
目送载着谢兰的医护车离去,阿邦低声对唐慕楹说道:“按理来说,我也应该让你赶紧离开的。”
“不用你说,我也要走啊——”
“但是……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我——”
“啊?你别,你家小姑娘要是知道你花心,能哭穿整个铜陵都。”
“……你在误会些什么……”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破死板的臭男人,玩笑都开不起吗?”
“我,有事相求……”
“知道了——”唐慕楹拖着长音,坐到了阿邦身旁,“我看到你伤得这么重还不走,就知道不简单。”
“……”阿邦想了想要怎么组织语言,但是还是有些不好开口,于是想先转移下话题,“你的铳枪,是哪来的?”
“啧,怎么了?很重要吗?我不想说行不行。”
“很重要,你要知道,地联还不曾出现过你这种武器,而三面鱼、还有刚才袭击我们的人,却有和你类似的。”
“被击中的时候,我也在好奇这件事……”
“愿不愿意说给我听一下呢?”
唐慕楹没有回话,她直直地看着百久八番叶的尸体,厚实的龙鳞在街道的灯光下反射着柔和却又冰冷的光。
“可以说给我听吗?毕竟——”
“是我喜欢的男人给我的礼物。”
唐慕楹的声音有些发颤。
“……对不起,我知道是你的心上人给你的礼物。枪握把的挂饰和你腰上的挂饰是一对,‘星月拉姆’,肯定不是双胞胎龙凤胎的佩戴物,枪管上有刻字,是通用语的‘雨城不会倒下’,说明起码是青梅竹马,握把很陈旧,有汗渍和脏乱的划痕,但是枪管又很干净,说明你每天都会擦枪,枪口却疏于保养,说明你对这把武器的原理其实并不很懂,那么每天只擦枪管不清理枪口和握把,你很可能每天都只是怀念性地擦枪,看着枪管想一些事情——”
“我要走了。”
唐慕楹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直身起立的动作非常大。
“等下!等下!”阿邦拉住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知道,我这样,是职业病,会让人不舒服,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你既然都看得出来,你有什么想问的?”
阿邦没有再说话,他有些愧疚地低着头,思忖着接下来的措辞。
“他不会的,我以我的性命担保。”
唐慕楹打破了沉默。
“他精通于魔动机,他做出了很多现在都没有的设计,我可以告诉你他绝对是个天才,他早就走在了摩尔比·查克的前面。该死,我明明对这东西一窍不通,天天听他说来说去,竟然记住了个阿斯莫人的名字。”
“那……你怎么确保三面鱼的枪不是他做的?”
“我说了,我以性命担保,他不是那样的人。”
阿邦尴尬地松开唐慕楹的手,她的眼神中流露出的坚毅让他一瞬间有些慌神。
“那,既然你这样说,我也就不再问什么了。”
“行吧,你有求于我就是为了这种事?”
“不,还有一件。”
“说吧。”
阿邦从衣兜里,掏出两个小巧的魔动机装置。
“淦,我说了,我不懂魔动机。”
“不是,你听我说。”阿邦举起左手的装置,“这个,是我的追踪器,你看到这个上面显示的魔动信号了吗?这是在谢诺斯瓦·德·拉菲尼耶身上的信号。”
“好像……在移动?”
“而这个,”阿邦又举起右手的装置,“是刚才,百久八番叶失控临死前,他的半人身从衣兜里掏出来按下启动的装置,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很显然,这个也有一个移动的魔动信号,它和我的追踪器,信号是吻合的。”
“哎,对了,还有那个糟老头子得救回来,懂了。”唐慕楹伸了伸懒腰,“但是,我现在是个病号,我不想——”
就在这时,警部发生了骚动。
“南面出现了巨大的移动金属堡垒!正要冲入西区的灯宴区!一队!三队!四队!听令!我们要赶紧前往支援!”
“灯宴区?”
“怎么了?什么是灯宴区?”
“我都忘记了,今天是铜陵都的灯节!”阿邦惊恐地把注意力又集中在了手上的魔动装置上,“灯宴区,就是灯节最大的花灯展示中心,整个铜陵都根据不同的分区,会有好几处,而西区的——”
“紧急情况!紧急情况!迅速疏散在场民众!巨大金属堡垒可能要移动到这里!”
在警员的喊叫声中,阿邦看到了手上的移动信号,正如紧急情况所说,一点点地向这边靠近。
“巨大的……移动金属堡垒?冲进灯宴区,那不是会——”
“单就引起的混乱,就足够踩死踩上成百上千人了……”阿邦快步跑起来,扶起车头已经完全变形的刃齿鲨,他用力地扭动油门,粗重的魔胱机声音响了五六次后,竟然发动了起来。
“带上我,我也要去。”
阿邦跨坐在驾驶座,听到唐慕楹的发言,他意味深长地望向她。
——少女脏乱疲惫的面容在昏黄的灯光下竟显得有些迷人。
“我本来,就是想带上你的。”
“臭男人,别对不起你家小姑娘。”
“别误会,我不想脑袋被做成魔动机。”
“哼。”
唐慕楹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然后抬头看向已经漆黑的夜空,星星在闪耀着。她伸出手去,用力地挥了挥,活动了下疲惫的肌肉,然后走到刃齿鲨旁,坐到了后座上。
右腿在这么短短的距离下仍然隐隐作痛。
“坐稳了。”
有些清冷的铜陵都夜风,就这样在他们二人的耳边呼啸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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