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国,成皋城外。
两个身披黑斗篷的年轻男子对坐亭中,一位身材魁梧,另一位却有些孱弱。
“先生今晚随本统领,重游成皋如何?”魁梧的男子开口道。
“成皋是兵家重地,统领岂能轻易让别国之人进入?”孱弱男子回绝道。
“哈哈...”魁梧男子人忍俊不禁,“成皋本是韩地,秦将蒙骜伐韩,韩地献出此城。项羽分封天下,却把成皋给了河南王申阳,子房先生就一点不想念?”
张良沉默不语,成皋本是韩地的重中之重,南连嵩山,北临河水,自成天险。
如今成了河南国国土,韩地一马平川,面对西魏,河南二国围攻有些吃力。
讽刺的是,韩城灭亡郑国便是经由成皋,今日被别国如法炮制。
韩信揭开斗篷,露出刚毅脸庞,目视南方叹道,“本统领听过子婴先生攻伐之事,本以为先生不懂战法,如今竟能让二国寸步不前,当真是本统领小瞧了。”
“韩大统领过奖了。”张良拱手道,“韩地虽无险可守,弓弩确是七国独绝,国内还有六国皆无法匹敌的铁石,粮仓亦是盈余,固守非是难事。”
“先生这话有些狂妄了吧?”韩信忽地冷笑,“二国若是不计伤亡猛攻,韩城能招架的住吗?”
张良目光如炬,盯着韩信的眼睛,笑道,“韩大统领应该不屑于用那种战法吧?不然为何首战失利后,便按兵不动?”
韩信眼中寒光一闪,他的心理被张良摸透了。
秦国灭韩乃是占了南阳,顺着河水而下,直达当年的国都新郑。如今新郑也是河南国国土,便无法水路攻取韩地。
张良又大造弓弩死守城池,韩信有些无计可施。
张良伸手一指北方,笑道,“韩大统领不想损兵急攻,久日对峙又会引起魏王豹心疑,看似韩城艰难抵抗,其实真正犯难的是韩大统领吧?”
“先生真以为本统领想不出破城之计?!”韩信怒道。
“在下只是替韩大统领着想。”张良笑道,“若真是打下了韩地,西魏便和楚国接壤。在下以为西魏还不是楚国的对手,让韩地处于二国之中,反倒对西魏有利。”
“呵呵...”韩信转怒为笑,“先生想求和直言好了。”
“统领意下如何?”
韩信邪笑着摇头,“韩地土地膏腴,却国力弱小,偏偏又比邻四国。先生应该知道,就算西魏和河南国不动,临江王共敖无力插手,项羽能放着眼前的肥肉不吃吗?先生可是协助过刘邦的人,单凭这一点,韩城就没有安然存在的可能!”
韩信起身走到张良背后,轻拍着肩膀,“把韩地交于西魏,魏王会赏给先生和韩王成千邑,落到项羽手上就不一定了。”
“韩王乃是项羽亲封,他不会出尔反尔的。”张良小声回道,这句话他自己都有些不信。
二人皆已挑明来意,蒯通从黑暗中缓缓走出。
蒯通弯腰拱手,“子房先生已面带病色,这几日韩地防守,应都是先生亲手处理。请恕老夫直言,韩王成非是明主,不配先生如此费心。”
“张家乃是韩城世代...”
“正是因为世代韩相,才更应如此。”蒯通打断道,“日后的天下不姓魏,则姓项,绝对别姓的可能。先生不早日投诚,助魏王一臂之力,项羽若胜,韩城定会万劫不复!”
张良心中苦闷,低着头无言以对。
蒯通趁机掏出袖中酒壶,放在张良面前。
“诸侯伐秦之时,有武信君项梁,当阳君英布,广武君李左车,横阳君韩王成...这些君中,除了韩王成是因王室血脉封君,哪个不是战功赫赫?子房先生偏偏拘泥于恩情,挑了一个最没用的。”蒯通攻心道,“韩城对张家的恩情,早在先生散尽家财,博浪沙刺秦时就还清了!”
“在下...”
蒯通句句戳心,张良心烦意乱,缓缓拿过酒壶,直往嘴里灌着。
“子房先生身体虚弱,还是不要饮酒过多。”蒯通“好心”道。
“无妨...咳咳咳...”张良微微颤抖,酒浸湿了衣襟,“信陵君饮酒而死,今日良亦可。”
“今晚子房先生回去劝降韩王成,明日天亮便不必如此苦闷了。”蒯通说道。
“韩王成若降,信当与先生共饮。”韩信附和道。
张良不答,当着二人的面饮尽壶中酒,随手扔下酒壶,摇摇晃晃登上马车,扬长而去。
韩信望着离去的马车,翘起二郎腿,“依蒯先生看,张良会同意吗?”
“无关紧要了。”蒯通捂着胡子笑道,“魏地的酒本就比韩地的要烈,身子不好偏偏喝了一壶,足够他病上半月。张良不在前方,韩城便是一团散沙。”
“若是张良半路吐出,又当如何?”韩信皱眉道。
蒯通略带深意,看向韩信,“韩大统领知道孔子当年为何离开鲁国吗?”
“哈哈哈。”韩信会心一笑,“你个老头,真是够卑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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