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元一年
正是过了开春的季节,日头开始猛烈着,迎面拂来的风也不禁夹杂着丝许炎热,燥了人心,树上的枝芽也开始开出花苞,只等着日子盛开。
与这景象不同的是,这京城未有一分春后的喜气,站在城墙处一看,便可了然,明明不是盛雪的时日,整个紫禁城乃至京城,皆是一片银装素裹的哀悼,城内的寺庙撞钟三万下,此乃国丧的三日丧仪。
先皇驾崩,三日内不允城中娱乐之地开门,不允大肆张罗喜事,宫中更是上至太后皇帝,下至朝臣妃嫔,皆素服一月,男者去冠截发,女者解簪断发,自巳时于正央宫前行三跪三拜三叩之礼,直至未时方可回宫。
“这三日丧仪方才算是结束,怎的太后如此急着召您过去呢?”曲桃一路虚扶着羡晚,走在这宫道中。“您这刚刚跪着许久,膝盖尚未灵活,您慢着些走。”
三日丧仪,羡晚作为将军府嫡女,自是要进宫行这丧仪之礼的,这方才跪完了几个时辰,便被姑姑急着叫过去,走路带了些着急,又是踩在这高跷履上,自是不稳。
羡晚侧脸看了曲桃一看,紧了紧曲桃的手,复又看着前方看不到底的宫道。
“曲桃,你方随我入宫没几次,但这宫中不比府中,说话须得记着分寸,一句错失,平日里是掌嘴,可在这如此敏感焦虑的丧期,那必定是个死。”羡晚领着曲桃在这宫道中的一个分叉口处转进去。“在府中需谨慎,在这宫中,更是。”
曲桃低了低头应了句‘是’。
到了太后的慈安殿,羡晚正要请了殿外的丫鬟进去通报,便见这慈安殿门的布帘被谁撩开,羡晚一看,原是愿禾,“给郡主请安。”愿禾对着羡晚正正行了一礼,起身道,“太后正在殿内等着您呢。”
羡晚点点头,就着愿禾一手抬起的布帘走进去。
羡晚微微垂着眼,规规矩矩的走到太后身前,缓缓跪下行福安大礼,“羡晚请太后万圣金安,长岁无忧。”
太后欣慰着笑看渐渐学会规矩的羡晚,起身扶起羡晚,拍拍身旁的坐榻,示意羡晚坐下。
“羡晚谢太后娘娘。”起身坐到姑姑身旁的软塌。
羡晚抬眼看着姑姑,三日的丧仪,虽无需姑姑亲自操持,但便就是这失了先皇的痛楚,也是让姑姑憔悴了许多的。
幼时进宫探望姑姑,依稀记着姑姑从来皆是身穿华服,每一身衣裳,皆是内务府挑了最好的绸缎交由绣房一针一线用最精致的绣法绣上,而后又用点了香薰,将内料熏至清香,才送到姑姑手上的。
就连发髻上的每一支发簪,步摇,都是用最为精贵的鎏金塑好了形,复又挑选最为华贵的玉石逐颗镶上的,那最后戴在姑姑发髻上的每一支华饰都是活灵活现,精致不已的。
而如今,羡晚细看着姑姑的发饰,仅仅是再素淡不过的银饰而已,身上的素衣绸缎倒仍是上乘的,可却是一片素净,只用亮净的白象牙丝线在裙尾绣了一朵鸢尾花。
太后似是看出了羡晚的心思,解释道,“先皇在世时,未曾待薄姑姑半分,如今先皇驾崩,姑姑理应如此。”
“先皇与太后情深不已,羡晚自是能感知太后心思一二的。”
太后听了羡晚这称呼太后来太后去的,不禁失笑,抿了一口茶樽中微热的云雾茶,放下又挑眉看向羡晚。
“如今羡晚倒是与我这个姑姑生分了。”缓缓正色看向羡晚,佯怒道,“姑姑且对你自称为姑姑,你却称姑姑为太后?可是不把姑姑当作至亲了?”
羡晚见姑姑声线上染了些许怒气,按作规矩,是要跪下认罚的,但姑姑这么一说,羡晚若是跪下,便俞显生分,只好耍上无奈。
蹲下伏在姑姑膝上,手中把玩着姑姑的指上的护甲,软下声线道,“羡晚有错,羡晚怎舍得与姑姑生分,只是如今姑姑贵为太后,羡晚不敢造次,让旁人传了去,丢了姑姑的颜面。”
太后哧鼻,将指上套着的护甲取下来放到羡晚手中,“你呀,伶牙俐齿,姑姑是说不过你的,起来吧。”
羡晚咧嘴笑着起身,又坐到了方才的软塌上,拿起姑姑的手,给姑姑戴上方才取下的护甲,一脸狡猾道,“只要能讨姑姑欢心,就算被说作巧舌如簧,羡晚也是认的。”
羡晚给太后戴好了手上的护甲,刚要松手,便被太后紧紧的反抓住铐在手心落在膝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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