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了个懒腰,外面日上三竿,已经是正午时分。他松了口气,揉着发胀的脑袋,走出了书房。
梁正俞还在匠造府,郑沣瞥了一眼天空,今天倒是蓝天白云,碧空如洗。
刘懿见他出来,上前拱手道:“按照守丞大人的惯例,他每五天要开堂断案一次,平日经由我和典狱处理的大小案件如有冤情,都会在这一天重新上告,由守丞大人再审。公子你看这条惯例是否要延续?”
这不是朝廷的要求,这是地方官自己的理政风格。一般的守丞不会这样做,上午处理完公务,下午便可休息,要么就去地方上巡查,看看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就尽到责任了。案件一般有典狱处理,有巡查的官员到城中才提前处理一下冤案,这就是大宣如今处理案件的方式。
也只有郑忠不辞辛劳,每五天开堂审理一次,只为让百姓不至于蒙冤。这种习惯也是让他备受爱戴的原因之一。这一条之前父亲一再强调过,切不能丢下这习惯,郑沣自然也知道有这事。因此,他一早也知道下午会忙,当下郑沣点点头,道:“通知下去,下午未时开堂断案,旧案重审。”
刘懿眼神中难得地有了几分赞许之色,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说是旧案重审,实际上因为时间不长,重审的只有那些涉及到人命的大案。这还是第一次郑沣坐堂,他自己十分紧张,而协同而来的梁正俞却好整以暇,显然是完全不担心这种场面。
最初提审的案子,郑沣才知晓老爹要自己来历练的目的。听着满堂的哭号喊冤声,他脑子胀痛无比。这种情况下,刘懿站出来说自己的看法,郑沣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梁正俞信心十足,他摆扇上前,同刘懿辩驳,一番话竟然让刘懿哑口无言。
接连重审了两个案子,时间已经将近傍晚。再审时候,郑沣已经和下午刚来时候完全不一样了,他有意无意地去习惯统治者的身份,去习惯那种权势在手的感觉,再审时,已经不再会被刘懿牵着鼻子走,无需梁正俞多言,他已经能够做出自己的判断。
宣律和奉化法令他记得比梁正俞更熟,因此看到他渐渐熟悉审案,梁正俞也十分配合地站在一旁,没有插话。
三个案子审过,郑沣已经成长了不少。然而时间很快,已经天黑,自己的第一次开堂审案还算完美地结束了。
坐在马车里,郑沣揉着额头,叹息道:“梁兄,我真的不知道父亲是怎么做到那种地步的,为官确实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梁正俞闻言哈哈大笑,道:“我父梁有平早些时日初升任秋山郡大匠造,原本管着百十工匠,忽然总领全郡工匠事,他一连一个月没有回家,等他回去的时候,我娘都傻了,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憔悴地不成人样。官一直有好有坏,分三六九等。好官便如你父亲,尽职尽责,数年如一日,鞠躬尽瘁。一般的至多就是不管不问,有人追查便推卸责任。坏的便是好事不做,为官只求为自己谋福祉。”
“梁兄今日一露身手,确实让我刮目相看。似乎梁兄处理政务得心应手。”
“术业有专攻。”梁正俞解释道:“每个人的职责不一样,就像是当今皇帝,若是让他转而去做丞相,总领天下官员,他也未必能做。这便如航船一样,一船之主不见得要懂如何造船,但是必须知道这船要去往何处。”
这一番话打消了不少郑沣心中的疑虑,而且梁正俞似乎话里有话,细细一思索个中道理,郑沣忽然发现就连自己先前优柔寡断一直没能拿主意的那些文书,也明朗了起来。
“梁兄真乃我之恩师!”郑沣由衷赞道。
说到底,这毕竟是两个年轻人。简单谈论过政事之后,讨论的话题自然而然转移到了感兴趣的事情上。再不用顾忌老爹和叔父的脾气,缩在马车里,两个人大谈风后楼的事。
“今日可没有人管着,也不必再翻墙,郑兄要不要去风后楼一观?”
听着这个翩翩公子渐渐流氓的思想,郑沣不禁抚额。他自己都不敢把心思过多放到风后楼去,没想到这位爷却丝毫不避讳。
想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今日已经是十五。自己曾经与彩衣姑娘相邀,每月的十五和月底相会。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每次都是找了一些不常有人的地方。彩衣就算再好看,再艳名远播,也是一个花楼女子,若是自己同她亲近的事传开,恐对他自己不利。
虽然他不在乎这些,但是他着实害怕老爹的毒打。即便郑忠已经离开奉化,他也不敢造次。
昨日已经让那个花娘代自己传话,约好了今日相会的地点。看着梁正俞这八卦的模样,郑沣无奈,总要将他先支开才行。
当下他心思急转,然后对着梁正俞道:“梁兄,我如今代掌守丞权,总去花楼被人看到不合适。你却不一样,你是秋山郡匠造府下派的督造使,这里人们大多不认识你,你去没有什么关系。要不你先去,我回府等你?”
这话说的没什么问题,梁正俞不疑有他,加之他昨日放不开身段,也游玩不够尽兴,便满口应承下来。
车马停在风后楼不远处的一条巷子边,以防被人认出这是守丞府的车马。梁正俞下了马车,郑沣叮嘱道:“梁兄,如今奉化严查花楼,这条政令不能废,梁兄也多加注意,切莫做出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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