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折腾了一番,夏美汐始终一声不出。
沈暮歌鼓起勇气别过头,努力想从宋亦城的指缝里看到点什么。妈妈只有微弱的喘息了,眼睛半睁半闭,嘴里絮絮地叫着爸爸的名字。
一个人拿了一根平时在医院打针用的那种针头,把一种亮晶晶的东西注进夏美汐的身体里。宋亦城一震,手上松了劲,他隐隐约约也算懂点事,知道那大概是什么,只是不敢相信。
沈暮歌傻傻地看着他,满脸的泪痕混着泥土像是刚吃完高乐高冰棍,呆呆地问他,“他们是在给妈妈治病么?”
宋亦城的胸膛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点点头,“是的,他们知道爸爸很快要来找我们,害怕了,所以想先把夏阿姨治好。”
这个傻瓜居然就破涕为笑,一抹自己的眼泪,“那我乖,我不哭,你也不哭。”
她又看到他手背在流血,几个牙印赫然在目,叫了起来,“啊呀,你也流血了,叫那个叔叔……坏叔叔也给你治下。”
他把企图向外爬的她抓了回来,揽在怀里,“我不疼,你先乖乖睡一觉,等爸爸来。”
她也就很乖地伏在他怀里,“那爸爸来了,你要叫醒我。”
“肯定的。快睡……快睡……”他嘴里应着,眼睛却盯着外面,死寂地让人更害怕。末了,她又爬了起来,“如果爸爸来了,我贪睡没醒,你不准丢下我。”
“嗯,不丢下你!”夏美汐伏在地上已经一动不动了,疤痕男又抽了一管液体,沉默地扎进她白皙的胳膊里。
“拉钩。”她还有心思探出她那胖乎乎的小手,执拗地缠上他。
“好好好,拉钩拉钩,睡吧。”怀里她的气息香甜了起来,宋亦城颓然地靠在墙上,一点点沉浸在黑暗里。
那天夜里宋亦城是被夏美汐叫醒的。
夏美汐一张姣好的脸肿胀着,额角一个青紫的大包,核桃似的眼睛在青白的月光下尤为灰暗,泛着某种捉摸不定的光。她尽力用双手拢紧破烂的衣襟,整个人出奇得平静。
“夏阿姨,你疼吗?”宋亦城小心翼翼的,不敢碰那伤口,白天的那一番折磨一定是极疼的。
她笑得很自如,“已经不疼了。城城,你可以照顾暮歌的,对吧?”
他望着那双依旧好看的眸子,迷惘又坚定,“嗯,我能!”
她指着天花板附近摇摇欲坠的窗户,“他们打算明天找你沈叔叔摊牌,暂时顾不上我们了。等会儿阿姨抱你上去,你带着暮歌逃出去。不认识路没关系,只要离开这几个坏人,往你觉得有人的地方跑就行。一有机会就打电话去找你沈叔叔或者你爸爸,明白了么?”
沈暮歌醒来,睁眼看到妈妈,揉揉眼睛,嘟囔着:“怪不得睡得好香呢,妈妈好久没抱着我睡过了。”
夏美汐笑得宠溺,“暮歌乖,听城城哥哥的话,他带你去找爸爸。”
“爸爸?爸爸在哪儿呢?”她一骨碌翻身起来四下打量。“城城哥哥知道,他带你去。”
她攥住妈妈的手,“那妈妈呢?”
夏美汐做了个“嘘”的姿势,“你看,那个窗户那么小,大人出不去,等会儿我从大门出去,然后就去找你们。”
“当真?”她毕竟不笨,哪里那么好骗。宋亦城抓起她的小胳膊,“你别耽误时间,夏阿姨就能早点出去了。赶紧的,我抱你上去。”
夏美汐惊人地有力气,把已经半人高的宋亦城举了起来,他轻轻一顶就取下了窗棱,掉在外面的稀泥里,发出一声闷响。
宋陶打三岁起就让他做的体育锻炼总算没有白费,两只手臂一撑,半个身子探出了窗户,回身过去接暮歌。
她害怕得不行,语无伦次地说,“妈妈,会掉下去的。”
“不会的,你相信我!”宋亦城感觉到夏美汐抱着她的身体越抖越厉害,想也没想就提溜着她一只胳膊把她也塞出窗外。“听好,掉下去不会痛的,痛也不准哭。”
窗外的月光晃了一晃,沈暮歌看到两行暗红的血迹从妈妈鼻腔里流了出来,让她害怕极了。但妈妈却没有再看她,而是对着宋亦城温暖地笑了笑,“找到沈叔叔,照顾好暮歌。”
宋亦城下了决心,一把将沈暮歌推了下去,落在墙角的稀泥里,她倒真不觉得疼。
——
宋亦城从手机微弱的光亮里,看到俯卧在沙发上的沈暮歌时而不安地扭动,眉头深锁着快要迸发的痛苦。
他知道她一定又被那个很可怕的梦魇纠缠了。但他却不能如以前习以为常的那样,将她轻轻抱住,一同分担那本是他们共同经历过的痛苦。
他兀自地在静默里站着,一点点,熄灭了手机屏幕上最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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