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体而言,远岸星区的大多数具名,对余连的搬迁命令的反应还是比较冷漠的,拥有十几亿人口的星区首府新顺天便是非常典型的例子。
余连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罪。不管是在什么时代,想要活着总不是什么罪。
好在,既然有不配合的,当然便有相当配合的了。
譬如说,由戴娜·杰斐逊小姐担任农牧协会秘书长的新田纳西星球;再譬如说,由莉莉娅·阿方索小姐担任民团参谋长和光轨宪兵队司令所在的新塞维利亚星球;最后譬如说,便是叶知夏小姐担任星球行署长官兼枫城市长的鲁米纳了。
抛开新田纳西的武装牛仔和新塞维利亚的武装渔民,从鲁米纳出发前往新神州的五十万技工,确实是红枫厂所有的技术骨干了。
而在余舰队主力脱离包围网赶到山海航道之前,女孩们便已经带着自己的人马抵达新神州了,甚至还有了新的工厂。戴娜带着牛仔们在天枢开垦,莉莉娅领着民团老兵们整编成陆战队,知夏则直接进入了星区军管委员会当了个副书记,大家都有了光明的未来。
“这帮小狐狸做得还不赖。”对此,菲菲是如此点评的,拿足了领导的派头。
当然了,不管是当年在学生时代,还是现在的军衔,她也确实算是姑娘们的领导。
姑娘们也确实干得漂亮。如果没有她们,余连的迁徙命令是不会执行到这个程度的。
枫城的市区比余连当年在的时候还扩大了整整一倍,但红枫厂又何止扩大了十倍呢?它现在早就是整个远岸星区最庞大的,以冶金业为核心的重工业复合集团了。
可即便是这样的红枫厂,在知夏带走了五十万熟练的技工和所有核心岗位的工程师之后,也难免是会陷入困境的。
这么说起来,鲁格老先生或许便会是整个红枫厂现在剩下的唯一一位工程师了吧。余连望着老厂长,忍不住想。
鲁格先生坦诚道:“我便是红枫厂唯一剩下的工程师啦,一个处理手尾的待退休老头。”
合着还真是啊!
“厂里缺乏熟练的老师傅,再想要强行生产就太容易出安全事故了。不过,一旦停产,一些大型设备关闭摆在那里,也是很容易出事的。”厂长继续道:“所以啊,我这个厂长退休之前的最后一份工作,就是把那四台太阳炉拆了。”
因为钢铁厂要放大假所以就要把高炉拆了,这就是那位厂长说的话了。
余连看了看矗立在厂区核心中的那五个都高耸超过了百米的人造物,从外观看上去,就像是用管线和金属模块拼凑起来的金字塔似的,还是很有些科技感的。自然的,那种七拼八凑的混搭积木绿皮风顿时已经剩不下来多少了。
余连有点受伤。这可不是自己所熟悉的红枫厂。
“您其实早就可以做了。”他对厂长道。
“哈哈哈,可是,这炉子毕竟不是您设计的吗?大家还是想要问问您的意见。”
我“设计”的其实只是一个绿皮货。余连想。
“拆了吧。”他用平静的口吻道。
鲁格老先生也同样平静地点了点头。作为一个亲眼看着这几座太阳炉拔地而起的老厂长,甚至得比余连还要平静。
数秒钟之后,透过市政厅的窗户,余连分明看到,四座堪比高楼大厦的巨大的金字塔状“建筑”,就像是被抽掉了承重主体的积木塔楼般迅速垮塌。生产泰氏合金的核心设备就这样淹没在巨大的烟尘,也从余连的视线中彻底消失了。
真是个雷厉风行的老厂长啊!
“万岁!”市政厅的现场竟然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在余连愕然的目光中,大家纷纷鼓起掌来,甚至有两个打扮得像是斗鸡似的鲁米纳老人一跃起了身,手挽手地跳起了笨拙的舞,就像是两只正在角斗的大天牛。
余连觉得这场面着实是有点过于欢快了,哪怕是办喜丧也不至于这么载歌载舞。
“真是令人感动的一幕!”阿方索长官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望着太阳炉彻底倒塌的方向,语气中满是唏嘘:“我们的海上光轨环线,我们的潮汐发电阵列,都是从那四个大家伙手里生产出来的。我们仿佛是在送走四位恪尽职守的老兵啊!”
鲁格厂长发出了胡快的大笑声:“所以,它们确实是完成历史使命了。”
“还有我们的船厂和兵工厂,它们也都完成历史使命了吧。大概……”阿方索先生搓了搓手,给自己点了一个烟斗。
鲁米纳船厂和兵工厂都是轨道生产设备,理论上是两颗星球的共同体财产。实际上,在建设初期,新塞维利亚投入的资金还更多一些。
“本来想着,船厂到明年的时候就可以生产驱逐舰了,就可以收回成本了,但现在可都没有了。”阿方索长官道。
鲁格厂长安慰着自己的老搭档:“至少船厂一共生产了50艘雷击舰和200架战机。哦,是了,余将军,您可别忘了,船厂机库里还有40架赤幽灵,上个月才刚下的生产线,连变速档上的塑封都没拆,可要务必记得带上。另外,还有100位刚刚完成了训练的飞行员,其中还有20个鲁米纳棒小伙呢。”
“我船上还有的是空间。”余连道。他确实没有想到还有意外之喜。战机和飞行员在任何时候都是不嫌少的。不过,相比战机,更令自己欣慰的其实是鲁米纳飞行员了。
谁说两米高有四条胳膊的大天牛就不能开飞机了呢?这不是显得我们共同体战机的泛用性好吗?
这才是劳动人民的战机嘛。
鲁格厂长想了一想,又打开了自己的终端:“还有我们的兵工厂,在最后这个星期,可是造出来了两亿支长短枪和1000万门AK呢。”
“那这些兵器呢?”余连凝视着老厂长。
“全部都埋葬在了鲁米纳的茫茫林海和广袤无垠的草原之中了,再也找不到了。”厂长摊开手,一本正经道。
余连忍不住又看了看阿方索先生。后者则用力地啜了一口烟斗,脸上闪烁着仿佛钓鱼佬一样的云淡风轻:“还有一半沉在新塞维利亚的深海中了,说不定都被霸王鳅鱼吃掉了。明年的霸王鳅一定要涨价,尤其是新来的帝国老爷想吃,不涨价可就对不起他们的身份了。”
“明白了,那鲁米纳的恐鸟肉也一定要跟着涨价了嘛。”会记麦吉小姐道。她现在其实已经没在当厂子的会记了,但成了生活公司的总经理,总管全厂及其职工家属们的吃喝拉撒。这位胖乎乎的黑人大妈大约是全场最懂鲁米纳物价的人了。
“是啊!现在的林子里多出了能长出枪和离子炮的果树。小伙子们每次去打猎都有许多收获。”一位鲁米纳长老发出了豪迈的大笑声。
“是的,还有能长出离子炮的稻草!敬我们神奇的鲁米纳家园。”依旧还是老工人打扮的贝凯老爷子应和道。这位红枫厂年纪最大的老师傅已经没法在一线工作了,但身体还硬朗精神还矍铄,依旧还是大家都尊敬的老工会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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