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仆们将米袋陆续从外面马车上搬完后,便听从自家主人的命令走了个精光,只留下几个马夫在外等候。
一院沉默中,只听得被下属围住的杜大人首先出了声:“诸位放心,这两天且将我们的米粮在库内放一下,等明日那京中来的草包睢王检查后,我们就能把米粮再搬回去了。”
“听说在盛都中,那睢王枉居工部侍郎的高位,却根本不理正事,每日只知琢磨那甚么西洋人的东西讨皇上开心。哈!他到了咱们淮宁的地界儿,若能玩得过咱们,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一个官员还有些担忧:“杜大人啊,这已经吞进嘴的东西,又吐出来,这,这还有那么容易再咽回去的吗?”
杜大人啧声答道:“呵呵,山人自有妙计。这个问题尔等无需担忧了!”
另一个官员又急忙高声插话道:“哎呀,杜大人。”
似是发现了自己的声音在静谧的夜中实在突兀,便又放轻了声音,低声道:“我们几个大都已经将部分粮食私下卖给了高家了。就算是那睢王再无用,到他明日检查时,与账目一对,少了多少,他会不知道吗?”
杜大人嘿然道:“欸,李大人莫慌,当时淮宁城中商人募捐粮食的账目如今早已被我从丘子良那儿收了回来,我明日将那账簿撕掉几页,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嘛?”说完得意地笑了起来。
其他人此刻可算都放下了心,对着杜峻拱手道:“杜大人果真睿智无双,我等甘拜下风啊!”
他们八人又细声对了一遍待明日景曜过来检查时的口风,这才先后从粮库院中离开了。
顾槿在屋顶等得已是腿脚发麻,却又不敢动,幸好有景曜支撑着身形,这才勉力听完了全程。
等到那八人皆都走远后,景曜才放开了她。
她一放松,就一仰头躺倒在了略有些弧度的屋顶上。
景曜也跟着躺了下去,两人便仰头看着那暗紫的天空中的那轮月。
顾槿沉醉地看着那弯月,道:“若非乌云遮蔽,这月色该多美啊……”
“……”
顾槿捂住嘴偷偷打了个哈欠:“……王爷,都已月上中宵了,你不觉得困吗。”
“我从小夜间便常浅眠易惊,因此睡得也晚。”景曜语气平淡。
“哦……”顾槿抿了抿嘴,若有所思,继而又喃喃道:“若不是今夜……我还不知道,在这淮宁城看似光明磊落的官场中,竟然会有这种不顾百姓存亡,只知自家发财的无良贪官。而且,人数竟有八人之众……这世道,究竟怎么了?”
景曜听了这话,嗤笑一声,说:“光明磊落?如今的盛朝,哪里还有光明磊落的官员?”
顾槿听罢一个轱辘就坐了起来,朝着景曜不服气地说道:“我父亲就是个清风朗月的好官,像他那般光明磊落的人,难道这世上就再没有了吗。”
景曜听了她的天真之语,低低笑了几声,道:“难道你觉得,像顾大人那般,嫡妻病死后,仍多年不续弦,还不纳妾的男子,这世上很多吗?”
听了景曜这话,顾槿一时无语,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认识的男性长辈中还有谁同她父亲那般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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