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知的声音断断续续,我听得心神乱窜。这是危险的。在这个时候,我的心神若是不稳,会直接受到祭典的反噬。可我就是静不下自己的心。我明明已经如此坚定,如此抛下一切,为什么还是这样?我无法毫不在意暮知的话,她果断而绝决的击中了我的软肋,让我的防御瞬间瓦解。
令我作呕的血腥味在鼻腔中漫开,我虚虚晃晃,凌空突然触及一双温暖的手。
白!
我想,那时我定是狼狈的。自祭庙六天后,我以为再不会被她见到我如此狼狈,没想到那么快,就又被她看见了。
我朝她“嘿嘿”笑了两声,血沫都喷出来了。“抱歉。”我道,“不过谁让你是我的老师呢。”
她皱了皱眉:“你不该为此乱了心神。人于世上,都是自己的选择,谁都无法代替。而你的命运,在神月,在祭典,在这片星魂光辉之下。我以为自上弦死后,你已经明白了。”
“我明白?我明白什么?!我只明白,我不喜欢他,这是我唯一无比清晰的感知。但是他为我死了。我甚至不可以欺骗他,因为我无法欺骗他,不能欺骗他。这是一个解不了的结,被扣的死死的。”我笑了笑,血顺着我的嘴角流了出来。“他以为我是明亮的月亮,是月光无暇的人,可是我是这样的一塌糊涂。怎么描述呢?大概是无言以对,无话可说了。”
泪流了下来,我真的很累,已经无法再撑下去了。
人在开始总是希望能美好,谁不希望美好呢?但是事实总是让我低头,逼着我相信了,人总会有丑恶的东西。因为我们总是固执的相信,人之初,性本善,却忘了,性相近,习相远。
虽说这一路走来,我并没有受太多的苦,确是着实心伤。那些浮云梦瓢的幻影断断续续,我总是闭着眼一直走。而现在的自己不知受了什么样的驱使,使近五年的决心与坚持,瞬然崩塌。
有人说信仰是纯粹的,当你有了一丝的动摇,那信仰便不再是完全的了。可世间杂尘繁多,哪个人不在尘世烟火里?像我这样的人吗?
神月祭司。多么高贵圣洁的存在。本身就作为一个信仰,被神月的万千子民信仰爱戴,可我并不想。原以为,是我讨厌那神庙的香火气味,讨厌那暮钟的敲击,讨厌那些永远清冷的氛围……可是到头来,我的灵魂里,深刻而震颤的,全部都是神月的清傲圣洁。我依旧是神月的祭司,依旧在神月的清光里,守着那星魂的光辉,那纯净不染杂尘的光芒。
但我真的累了。
“山之茫茫,见于天;曦月自成,独别……”遥远而古老的歌声突然响了起来,我看见神月的子民在虔诚地祈祷,他们唱着寒明最喜欢的歌谣,古老而悠久的旋律,在祭坛周围奏响。月华柔和地拢向祭坛,将我轻轻覆盖。白慢慢放开了我的手。
在她的手离开我的那一瞬间,我听见了她对我缓缓吐出两个字。
“传承。”
这两个字此时仿若千古沉淀,源远流长,万般庄严沉重。
我心神一怔,恍然是梦。那古老而深沉的东西,终究还是在我的血脉里,需要我来承接。
我忽然感到难以呼吸。
月华完全将我覆住,从我的身体中流淌而过。祭坛上空,我承载着来自月亮的清光,以寒明留下的力量,唤醒着沉睡的星魂。
当月光清照大地,给所有的生灵笼上一层迷蒙之时,沉在星海之渊的星魂苏醒。它睁开那双悠远的眸子,眼中一片清寂。星魂用它的星辉给迷蒙之色镀上青华,为万物生灵披上柔光。
而我,神月的月祭司,终是一直在这里,在神月,引领着星魂的归位。这是生来我就需要背负的使命。我不喜欢宿命这个词,但如今,就是宿命。也只有宿命,才能形容月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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