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对于狄兰在时时刻刻里不明的行踪,始终都持有些许怀疑的态度,但我的心底,却又有着十足的把握,他目前还不会做出任何背弃于我的事情。同时,我也完全有理由去相信,他的手法,绝对不会给父母和机械猫,留下一星半点的蛛丝马迹。所以,对此,我从不曾过问。
在通常的情况下,等到我终于差不多完成了一天的课程,并得以自行安排手中所有余下的时间时,他才会不紧不慢地回到我的身边。偶尔的时候,则是通过项链吊坠,传话给我,并把我叫到空间其他的某个地方,与他碰面。当然了,这些个地方,在我的眼里看来,选的都很随机,令人全然无法察觉出,丝毫的异常或者蹊跷之处。如此一来,我自身也愈加的是一头雾水。即便在翻来覆去地冥思苦索以后,也仍然琢磨不透,他筹划的计策和谋略,故而干脆决定任其自然,不再过早地为之操心与劳神。
此时此刻,正坐在双人汽椅上的我,浑身乏力地揉了揉眉心。浑沌发散的思绪,不知是怎的,在迅速地转了一圈儿后,又重新恍恍惚惚地悠然飘落在了,旁边狄兰的身子上。我的两个眼珠,不由得偷偷地向右侧瞥了瞥——他的样子,竟是如此的近在咫尺且清晰可见。
怪哉,美丽的事物,总是危险的;而危险的事物,又总是那么的迷人。即使世人一度藐视与唾弃,黑暗所富有的魅力,可就算是最为纯洁的心灵遇上它,也会被它深深地吸引过去,变得情不自禁、甘之如饴。
渐渐地,我开始在不知不觉中害怕起来,怕自己只是单单的想要去深入了解,这个性格古怪而又言行诡异的男孩,而不再是真正出于对他的戒备与怀疑,或是对自己内心的防护和固守。于我来说,像狄兰这样的人,本就该是一场浩劫、一场噩梦。可此前的我,为何又会觉得,自己能够活在这么一个噩梦里,竟是出奇的幸运?思量少许,我心乱如麻地咬了咬下嘴唇,同时也再一次皱起了刚刚抚平的眉头。
少顷,我又盯着他的穿着打扮出了神儿。不晓得,他以前是否曾不时地更换过几件衣服,至少在我的面前,他的身上,自始至终都是那套乌漆墨黑的西装。虽然好看,可有时候,也未免会显得太过于严肃、拘谨了。尽管,生活在不染纤尘的粒子空间内的我们,是完全不需要更换什么衣物的,但我仍旧会隔三差五地通过机械猫,制造出那么一至两款样式简单,而颜色不一的服装来穿。说白了,也是为了图个新鲜。想着想着,我就下意识地将左手食指,向下一动,整个人立马来到了楼上久违的衣帽间门口。
推门进屋,刚想换上一条朴素大方的墨绿色连衣裙,我带着些许迟疑的目光,便在静挂于胸前的项链吊坠上,稍作停留地晃了晃。须臾过后,我轻轻地抿了抿唇,考虑和顾及到,对此毫不知情的狄兰,有一定的可能,会恰巧同我在这里撞见,或是不经意地从项链中瞥见一二,我只得决意抬起手,将其先行摘掉。待过会儿,自己换好了衣服以后,再把它重新戴回去便是。这应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这一想法,才刚冒出来没多久,我就十分明显地感觉到,身后有一阵骇人的阴风,顿时正向着自己所在的位置,席卷而来。其声势之浩大,气势之磅礴,令我禁不住猛然打了一个不小的寒颤。
“你是想把项链摘下去?”耳边听着狄兰的厉声质问,我提心吊胆地缓缓转过头去。只见,他那白皙光洁的脸上,此刻仿佛布着一层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灰黑色乌云,叫人全力以赴地使尽浑身解数,也终是无法将其挥散开来。
“我……不是的,狄兰,请耐下心来听我说,这分明是场误会,”我连忙为难且又有些捉急地向他开口解释道。也就是在这时,我第一次无奈地发觉,自己竟然也会有底气不足与百口莫辩的时候。而在看到我自乱了阵脚的样子以后,狄兰的眼神,则变得愈发的阴森可怖了。见此,我心里忽地意识到,引发他情绪变化的主要因素,总共可以被分为两点——其一是,他不愿我把项链摘掉;其二是,他不喜我在面对、处理此事时,所表现出来的慌乱不安以及优柔寡断。将这些事情,统统思虑清楚之后,我立即试图努力地调整、平复着,自己已然是焦灼四溢的心态和情绪,“我不是一心想摘的,狄兰。我发誓,我只是不想你见我脱衣服,仅此而已。”
言毕,我终于暗自松了口气。而为了让此番说辞,显得更加的真实可信,我还故意一脸委屈地瞥了一眼,之前被我暂时性地搁置在了一旁桌子上的新裙子。因为,尽管我说的话句句属实,但我也几乎可以肯定,他在这一刻里,正认真仔细地掂量着,我话中的真假程度;更揣摩着,我对他是否抱有足够的忠心。如若我不得以及时、彻底地打消,他心里由此而产生出的这份疑虑,并且令他为之动容的话,那今后的我,可就算是有苦头吃了。
“哦?难道你不知道吗,就算你把项链摘了,我要是想的话,也照样能看见。”狄兰这次讲话时的语气极其呛人,显然头上的火气,尚未被我成功地一举打消。与此同时,我亦明白,自己刚才那一系列的作为,很不幸地付诸东流而浑然没有能够让他着实地相信自己。于是,我体内以粒子构成的心脏,则好似脱缰之马,霎时间开始不受控制,而惶恐不安地怦怦直跳着。毕竟,谁人晓得,他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到底还会对我说出怎样气急败坏的话;或者是,做出什么丝毫不留情面的举动。
可是,这一次,我却猜错了。
“当然,若是,你能不嫌费事地提前知会我一声的话,我会选择回避。但现在,你得明白的是,这个问题的根本,完全不是出在项链身上。那条项链,你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不能摘去,不然出了事儿,我即使是有十八般武艺,也救不了你。唉,你知道,我方才是有多担心你吗?而你呢,你又把我的关怀,置于了何地?”狄兰无可奈何地垂眸叹息着,随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后,便背过身去,一副不再打算搭理我的样子,倘若他现下的这般置气,完全是出于此前对我的担忧似的。
如果说,我先前的委屈当中,有一部分是特地装出来,在他面前做戏用的,那如今看来,这一出,反倒却显得有些弄假成真、自食其果了。尽管,我心里理智的一方,依然十分清楚,他口中吐出的话,全都不一定是真的,甚至还有极大的可能,是真假参半的。因为,这样的话,在被说出来后,往往是最为难以令人揣测和猜度的,也是最为容易使人信服与认同。狄兰应该恰恰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意在混淆视听,以达其最终目的。
不过,既然他目前已经看清了实情,我们双方,则又都在各演各戏,那我就不妨再来配合着他,一块儿尽兴地把这出戏演完算了?于是,我很快地便耷拉下了脑袋,如同一个终于认识到,自己犯了错的小孩,手足无措地朝他的身后,一点点靠近着。事实上,我却也不敢和他靠得太近,生怕会遭到他心里面所对此产生出的厌恶与排斥。故此,在距离他还有约莫五英寸的地方,我即颇为识相地顿然停住了脚步:“对不起,是我疏忽大意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闻言,他漫不经心地转过身,付之一笑:“无碍,记住就好。现在快把衣服换上吧,”他示意性地朝我的新裙子摆了摆手,“它看起来,和我送给你的项链,很是搭配。你是故意这样挑选的吗,卡桑德拉?”他洞察人心的目光,蓦地从裙子转移至我略微泛红的脸庞,脚下则是离我更近了一步。我的鼻子甚至进而能敏锐地闻到,他身上所独有的淡淡香味,“呵呵,无论如何,它们两者放在一起,的确是能格外地衬托出,你举世无双的美貌。或许,我在多年前,呕心沥血地制作出这条项链,为的就是能让它,如今在你的身上焕发异彩呢。”显而易见的,狄兰这次,不再仅仅是按照惯例,好声好气地安抚着我,而更是单刀直入地对我欣然地诉说起了,涓涓细流一样缠绵缱绻、耳鬓厮磨的情话。待到话落之时,他便一下子消失在了我的面前,只留下胸口仍在一阵阵起伏不定的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金碧辉煌,但却又鸦雀无声的衣帽间当中,久久不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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