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牛*”
“明达,你认真想过没有,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只知道自己不要什么,至于想要什么……我……”
“都几把一样!考试机器,突然给你自由你还不会了。咱俩就是被工地围挡圈傻了!”
“哈哈!”孙明达笑中带泪,只能举起杯子,痛快地饮下半杯白酒,因为他想起来那句“急酒容易醉”。
“c!你特么慢点喝,我可‘两开’不了啊!你这货是不是偷着跟分包喝酒来着,酒量见长啊!”说着,林晓亮拿起杯子,毫不示弱地喝了一大口,白酒经过口腔、喉咙、胸膛、最终到达胃里,留下了一路灼热和刺痛,但立刻就会转为温暖和爽快。林晓亮突然觉得胃里有种力量在往上涌,心跳也随之加速,大脑有种放空的感觉。林晓亮做了几个深呼吸,打了两个嗝,散出的酒气如笑气一般,使得两人哈哈大笑。
“来,抽支烟,缓一缓。”孙明达把手伸进兜里,掏出了一支香烟递给林晓亮。
“c!你这货啥时候有烟瘾了……也是,烟酒不分家。”林晓亮接过香烟,略看一眼烟屁股,“我去!达达,1916啊,说!谁进贡的?”
孙明达把打火机打着后凑近林晓亮,林晓亮把烟叼起凑到火焰前,点燃香烟后,用手轻拍两下孙明达握着打火机的手,孙明达这才把拇指放开,打火机熄灭。
这一套流程动作是二人在各种饭局以及各种领导那里学到的礼仪。两人均不会抽烟,但是面对别人的敬烟不得不装样子吸起来。起初烟雾只是在口腔内逗留,后来开发出了鼻腔通道,再后来,酒酣之时,烟雾就开辟的更广阔的地域,肺。
孙明达说:“我抽都一样。”
“一样个屁,拿出来,还藏着掖着!”
孙明达把烟掏出来递给林晓亮,林晓亮接过放在桌子上。两人抽了半只烟,酒精带来的眩晕感和迟钝感略微减弱。
林晓亮说:“这好烟抽着感觉就是不一样啊,明达你可以啊,之前咱俩都是论根抽,现在论盒抽了。”
孙明达又从兜里掏出来一盒黑色包装的香烟,递给了林晓亮,“这你拿着。”
林晓亮接过烟,看了一眼,“和天下啊!达达,你腐败了啊!……也难怪,管着一百多号工人的大总管,一天人工材料的流水也不少。对了,我走之后啊,你就彻底是大总管了!”
“总管啥啊。咱们两个人都管不过来,我一个更管不过来啊,我每天压力老大了。”
“有啥压力啊!明达,我跟你说啊,就那天,辞职申请书递交之后,我就突然感觉,咱们之前所说的那些压力都挺可笑的,真的,我觉得咱俩要是把那些压力说给别人听,肯定会遭嘲笑。哎,明达,认真没有错,但太认真就错了。”说着,林晓亮吸了几口烟,把烟蒂戳进烟灰缸,接着撕开了和天下的外层透明包装。
“欸?晓亮你留着呗,以后送人啥的……”
“送给谁啊?c!咱俩抽就完了,以后啊,咱俩说不定啥时候还能再见面呢。”
男人醉酒后总是很脆弱,跟何况是两个男孩,但他俩早已学会了装坚强,尽管双眼充满血丝,尽管空气突然安静,可他俩还是挤出笑容,点然香烟,硬开玩笑,不愿冷场。
这顿是两人单独吃的散伙饭。隔天晚餐,林晓亮请了项目部上的一些人吃饭,虽然已经辞职,虽然也有一些讨厌的人到场,但是,这顿饭只是个形式,成年人的形式。至于真情实感,已经在昨天的那家沙县里,流露干净了。
一个星期后,林晓亮的辞职手续彻底办好了。一个星期,算是高效了,因为需要走OA流程,以及工作交接等。由于孙明达可以将林晓亮的全部工作无障碍地接过来,所以林晓亮唯一需要交接的,就是那些他曾经发过的函件,那些用项目配发的相机照的现场照片,还有那些留作证据的电话录音。
还好那些录音里,没有孙明达的声音。
林晓亮离开那天是上午,孙明达特意约了一辆车送林晓亮。
可能是由于弥漫着离别的伤感,所以从住处到车站,一路上两人均未说话。
到了车站送客处,孙明达从副驾驶上下来,他把后备箱打开,将拉杆箱取出。林晓亮拿起背包下了车,关好车门,背好背包后,接过孙明达手里的拉杆箱,自始至终都没敢看孙明达的眼睛。
孙明达先开口了,“那我就送你到这了。”
林晓亮转头挥着手,说了句“嗯,回去吧。”直到车站进口,林晓亮都没有回头。
孙明达一直目送林晓亮进站,才在后面的车笛催促声中,上车离开了。
似乎两人都有默契,那就是离别的眼泪,不希望对方看到。
两人合租的房子尚未到期,大约还有一个多月,本来林晓亮打算把租金交给孙明达,但是孙明达拒绝了,他说林晓亮都不住了没理由白支付一个多月的房租。
但林晓亮说毕竟房子是两个人合租的,自己中途退出不是不好,所以房租都让孙明达承担他有些过意不去。
后来还是爽快的房东解决了这个问题,他把孙林二人当成两个独立的租户,跟林晓亮单独解除了合同,然后让孙明达以一半的房租住到合同到期。到期后如果续租,那么就需要按照全款支付了。
那个房东是个六十岁左右的男子,人高马大,身上没有一件首饰,只是手上戴着一块老式手表,穿着朴素,开着一辆老式别克。看不出他的“财大气粗”,但是他对孙林二人的照顾,像极了爸爸。
其实人家仅在那一个小区里就有十几套房子,是个名副其实的“房叔”。这个信息是房东之前亲口告诉孙明达和林晓亮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俩帮忙招租户。
自从林晓亮走后,孙明达就觉得那套房子空落落的。那种感觉就像是大学毕业时,送走了室友们,只剩下了自己,留在寝室内。夜深人静时,真希望自己是那个早走的人,真应该早些买火车票。
房子到期后,孙明达搬到了一栋出租公寓内,那是一个小旅店改造而成。环境虽跟之前的没法比,但是房租却不到之前那套房子的一半。
孙明达的大总管之位也逐渐地名存实亡,因为随着垃圾杂活等逐渐变少,“指哪打哪”的工程队规模也不得不逐渐缩小。孙明达又回到了那个凡事都要“亲力亲为”的土建工程师了。有时候赶工时,还得带领几个工人加班加点的清理,包括角落里的排泄物。
有一次晚上加班,遇到一个同样在加班的架子工班组,他们在整理一堆架子管。领头的是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休息间隙他主动找到孙明达聊天,为什么找孙明达,因为他的帽子是白色的。
“孙工也挺辛苦啊?”
“没办法,领导安排的。”
“领导都是这个球样,特么就会说‘你赶紧给我干’,特么到底咋干他们根本不**管。”
“差不多。”
“我啊,就是上学少,我要是有个学历,还至于特么在工地上玩架子吗,我早当老板发财了!这一天累死累活的,一年到头最多也就挣个二十多万。”
孙明达只好抽两口烟,缓解一下暴击。
“孙工啊,你说我说的对吧?”
“嗯,有道理。”
“孙工你是不是也后悔了,没好好上学,要不也不至于领着工人没黑天没白天地扫地。”
“我……你说的对!我就是上学上坏了。”
孙明达的自尊一点一点地遭到摧残,从被商场保安拦截,到被民工嘲笑学历低,到如今,被领导安排着带人铲屎!
他不仅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就连多年的人生观都崩塌了。
他不知道自己每天在干嘛,为了什么。上了这么多年学,难道就是为了来工地上铲屎吗?
孤单、无助、彷徨。就当他撑不下去的时候,生活突然闯入一道阳光。
因为项目上调来了一个资料员,是个女的,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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