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项超在撞上戎车甲士前回转,胯下坐骑转弯时马蹄狠狠踏在草地上,溅起的一片草芥泥土,其后的骑手也跟着他转向,带起的尘土扑了秦军甲士一脸。妫景方向与项超相反,他从戎车外急急掠过,奔了几步才调转马头追着项超去了。
惊魂刚定的都尉白林目送着这支骑兵去,待他们走远,方挥手散去戎车前的阵列。
“死否?”骑兵是为来追杀叛逃的圉童而来,如此晦气,白林看都不看便问。
“禀都尉,未死。”车右转头看了一下,利刃虽然穿过圉奋的身体,把他钉在木杆上,但他的脚还在动,眼睛也在转。
“哦?”身中利刃而未死,白林不由转头看去,正好对上圉奋的目光,他嘴唇喃喃,声音虽然听不清,可想也知道必是‘救命’二字。“那是何剑,竟有五尺之长?”
更让白林啧啧称奇的是项超掷出的那柄骑兵刀,虽然没入圉奋身体并把他盯在木杆上,可露在外面仍由三四尺长。白林不知这是刀,还以为是剑。“拔下!”他吩咐车右道。
“嗨!”都尉要的是刀,车右拔的也是刀。刀一拔下,圉奋当即瘫倒在车上。
“…都尉,救命…救命……”圉奋中刀部位在左胸上端,刀一拔下他便呼喊。血流不止中见白林只看刀不看他,又竭力道:“以…以秦…律,我…乃…簪袅,都尉…不救,以秦…律……”
“他已是簪袅?”细看骑兵刀的白林有些诧异。那一次夜袭后圉奋就归属了骑军。公士秦军当中多如狗,但簪袅不同,武骑士当中的簪袅又是不同。
“禀都尉,确是簪袅。”车右看了看圉奋的发髻,这已经是单板冠,等同于屯长。
“小子!”白林终于看向他,他把骑兵刀在圉奋眼前晃了晃,“本都尉救你只为此剑,知否?”
“…知。”圉奋自然知道白林要把这把宝剑据为己有,他也知道这种宝剑的厉害——楚军骑手因持此剑,军中武骑士皆不敢为敌,可眼下性命不保,他只能是点头。
“那本都寻人救你。”圉奋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舍,但白林不在乎。这么一个降卒,即便是个三等簪袅爵,也非身为都尉的他要在乎的。他所不知的是,十数年后他就要为今日这个决定痛心疾首。“来人,找医士给他医治伤势,最好救活。”
*
太阳落下来的时候,宋玉、淖狡等人还在路门内的小寝。这是王后相召,为的是赵国出兵一事。因为飞讯网只建于淮水一线,北来的消息要骑手传递到期思才能由飞讯传至郢都和息县。
秦军犯境,举全国之兵以拒之,可这并无多大胜算。江邑之战淖狡看到了秦军的强悍,自然也看到了楚军的虚弱。几年前廉颇说‘我思用赵人’时,身为楚人的他还愤恨不平,以为这是廉颇辱楚之语,可江邑战后听闻熊荆携廉颇一起西进,他不但不反对反而赞成。
以弱师据强敌,侦骑又派不出去,战场如何、秦军如何,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判敌只能靠猜。这种形势下能打胜战,只能靠东皇太一庇佑。好在赵国出兵了,魏国也愿意借道,代价是索要阳夏、砀、芒、相、萧五座城邑。
项燕若败,楚国近三十万士卒皆死,不说给魏国五座城,便是给十五城也要给。割地与亡国孰轻孰重,满朝大夫皆知。但大王是否会薨于军中,这就是件很难说的事情了。若大王战死于清水河畔,那即位的只能是悍王子。
“王后勿忧,臣昨夜卜得一卦,乃吉兆。”王后愁容满面,忧心不已,这才召大臣们相商。说是相商,实则是为安心。太仆观季洞察人心,如此劝慰。
“真是吉兆?”赵妃萎靡之中亮起一些颜色,她看着太卜,期望他细说。
“敬告王后,确实吉兆。据闻军司马今晨所卜,亦为吉兆。”观季开始瞎扯了,军司马彭宗今晨所卜的结果连项燕都没有告诉,只能是凶兆,不然为何不把结果告之众将。
“我儿……”赵妃有些失态,她倒不是完全为了权位,确实是母子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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