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这一觉睡得有点久,等她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擦着山边摇摇欲坠了,屋子里没开灯,昏昏暗暗的,她侧头,还没来得及喊一声“妈”就瞅见门口边两个高大的身影,一坐一站的说着话。
“逸夫,你再想想,我们枝枝五岁了可还没上过学……”
“妈妈”南枝才睡醒,声音嗡里嗡气的。
一听这声音,两个黑影同时扭头看过去,坐着的那个黑影手里还拿着件衣服,地上放着个盆,正在搓衣服,站着的那个抱着手臂的人影放下手臂走过去,拿脸蹭了蹭南枝。
“爸爸,你胡子扎我脸了”许雅芙在洗衣服,过去的是宋逸夫。
“闺女,醒啦”宋逸夫将南枝拎起来抱在怀里,南枝搂着她爸脖子,被他老爸抱着往门口走,刚刚被扎了脸,她还愤愤的瞅着她爸。
“瞪你爹做什么!”宋逸夫刚刚还和煦的脸一下子就黑了“臭丫头,你今天是不是把伯西哥哥的脸给抓花了?”
南枝觉得自己没错,但是她怕她爸揍她,只得悻悻的将小脸扭到一边,闷着不吭声,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宋逸夫看着自家带着点傻气的丫头,一边思索着许雅芙之前说的事,也就没再追究抓别人脸那事。
不是宋逸夫心大,觉得抓花了别人孩子的脸总比自己孩子被抓花的好,实在是他们那个年代的人,就是觉得孩子打个架屁大点事,更何况他没看到韩伯西被自家丫头抓得那惨兮兮的样子,只以为就不小心挠了一下,也就根本没怎么放在心上。
这事儿也就这样暂时揭了过去。
工地要赶工,宋逸夫吃了晚饭,屁股还没坐热乎又拎起他的工具出门了,许雅芙收拾了碗筷,带着南枝去外面走走熟悉熟悉环境。
那时的阳城正在飞速的发展当中,四面八方开始建高楼,路边的路灯隔不远就立着一盏,路灯下的人更是什么模样的都有,不过这个时间段最多的还是像宋逸夫这种建筑工人。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往大了说,他们都在为这座城市的发展做着贡献,往小的、实在的说,他们在为了自己的温饱、家人的温饱、做着起早贪黑的力气活。
偶尔路过一盏明亮的路灯时,也会幻想一下,自己能把家人接来一块儿生活该多好,这种念头,持续到下一盏路灯下,被冷冰冰的灯光照着,看到自己粗糙黢黑的手掌,破了洞露出脚趾头的胶鞋的时候,又消了下去。
而五岁的南枝,她不会想这么多,她只觉得能和爸爸妈妈呆在一起真好,虽然爸爸总爱用胡子扎她的小脸,虽然妈妈总爱揍她的小屁股。
所以当许雅芙问她“枝枝,你想留在这里吗?”的时候,南枝连想都不想就回答了。
她没有问妈妈为什么要这么问,她甚至对‘留在这里’并没有什么系统的概念,不然她当时不会一面回答着“想”脑子里还一面怀念着家里的大花狗、村头的果子树,以及山坳里陈伯伯家的三娃子欠她的一角钱什么时候还。
后来南枝总想,如果时光能倒流,她一定提着刀架在当初自己的脖子上,逼着自己给出否定答案。
她……根本就不应该留在阳城,否则后来哪里会遭那么大的罪?
模模糊糊间,她听见有人在叫她‘小枝’,温热的指尖划过她冰冷的眼角,一下又一下,一句又一句的说‘梦魇了?别怕,有我在’。
她听见自己用瓮声瓮气的调调,一字一字的说:“贺景行,我觉得心里好难受。”
如果老天给她一点点垂怜,问她有什么心愿,她只想回到五岁那年,抱着她的雅芙妈妈,求她带自己回去桃源乡,那个她……再也回不去的桃源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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