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道里烛火燃得敞亮,把每个人细微的表情都照得极为清楚。
明亮的灯光将整个空间的温度都烧热了几分,而站在门口,刚刚反手带上门的人,却一点也没有被暖化的迹象。
一张脸写着清冷淡漠,就这么负手站在门口,也不动,只这么站着出神。
谢明华和谢明霞对视一眼,微摇了摇头,不敢打扰。
可偏生阎孟林是个粗心大意的,见燕宁愣着不走,好奇地回过头问道,“郡主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嘴角扯出个敷衍的弧度,燕宁轻摇了摇头,径直向前走去,长长的走道里,她的背影被拉得老长,透出一股莫名的孤寂。
阎孟林还想追问些什么,可还没等他开口,就被谢明华一把拉住,“别打扰郡主”
瞄了眼前头远去的身影,阎孟林好奇地和一旁的明华嘀咕起来,“你说郡主这是怎么了啊,一见完北周的皇长孙殿下就一副疲惫失魂的样子,是完颜乌禄说了什么了吗?”
“不行,他居然敢欺负我们郡主,是真当燕北没人了吗!”
言罢,还一副要杀回去找完颜乌禄理论一二的样子,气得谢明霞在他头顶狠狠一敲。
“哇,你是猪吧你,人的脑子都做不了这种莽撞的事情。郡主自有自己的想法,你只听从命令守好楼里的几位贵客就可以了,别添乱了祖宗。总之,要是这几位郡主的客人,跑了谁,少了谁,出征前我就拿你祭旗”
阎孟林摸了摸鼻头,又不死心地回望了一眼完颜乌禄的房间,望北楼的厢房特殊,房间的隔音做得很好,除了极大的声响封不住,像燕宁和完颜乌禄的讲话,外头是听不到的,所以连他们守着门的,也不知道里头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这位皇长孙都成阶下之客了,应该也翻不出什么花了吧。
算了,放他一马。
“烦请郡主留步”
眉头轻蹙,回看了一眼,熟悉的鹅黄长裙,嘴角微微上扬,有些欣慰地道,“看来我把这望北楼交给你代理的决定做得非常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谢明珠,我很满意”
“多谢郡主抬爱”,谢明珠笑着福下身行礼,不卑不亢,和当初在谢府里头与明华明霞扯着头发打架的样子大相径庭,变化大得任凭是谁也认不出来。
她想,对燕宁,她是感激的,很感激,能让她看到,走出谢家,摆脱所谓的父亲,她也可以做些事情。
“本不想劳烦郡主,但那位殿下身份尊贵,寻死觅活的实在有些棘手,如果连着下软筋散,接连吃上几个月的话,只怕人也直接变得痴傻,所以明珠特来请教”
执掌望北楼以来,谢明珠自诩也见了不少人,处理了很多突发情况,但秦琼的情况着实不大一样。
金陵的太子殿下,他生下来就是太子,年纪小,身份又尊贵,自小娇宠惯了,分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在房间里闹腾地狠了,连边上的南诏公主都友好地请她帮忙换一间客房了。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应该上报给燕宁自己拿主意。
燕宁叹了口浊气,回头看了一眼,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刚刚,她突然很想很想见到秦倾。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人在身边,现在却和离了老远似的,对她而言,想见秦倾反倒成了一件很难的事情。
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心头总是惴惴不安的。
燕宁下意识抚上手腕上的三色镯,不安稍减。
晃了晃脑袋,挥去脑中杂乱的思绪,她想起秦琼,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偏头染上几分戏谑的笑意,懒懒散散的,带着些江湖气的不羁。
“未来的天下共主,也确实应该给一份尊重,明珠啊,带路吧,我们去见一下这位太子殿下”
望北楼建立以来,迎接各地客商,人多的地方,消息也就格外灵通一些。
不过关于这位太子殿下的消息也并不是很多,只听说他自小就颇得圣心,一出生就是太子,但秦旭对他的母妃却并不怎么偏爱,而是选择把儿子带在自己身边教养。
虽未入朝堂,秦琼却在教导他的太傅口中风评不错,聪慧过人,温和有礼,又难得有一颗赤子仁心。
燕宁轻蔑地瞥了下嘴角,秦家的人,居然还能有人担得起一句赤子仁心,实在是天大的笑话呢。
还未推门的时候,里头就传出破口大骂的叫喊声。
“该死的,赶紧把本殿放出去!”
“你们想干什么,想谋反吗?”
“燕宁何在,让她滚出来见我”
“让你们家主子滚出来见我,再关着我,等老子回去点上十万大军,踏平燕北”
“给本殿开门!”
燕宁啧了一声,微微偏着头,挑着一侧的眉毛,诧异又无语地看着谢明珠,只看得谢明珠满脸通红。
她的情报很准确啊!吗?
聪慧过人?
温和有礼?
赤子仁心?
就这?
谢明珠尴尬一笑,“太子殿下带了名贴身护卫过来,会不会是和他的贴身护卫换了身份?”
燕宁眉心轻挑,手中也不知道从哪儿拐来的折扇,在手掌上来回颠着。
她摆了下手,“若是在别的地方,有这个可能,若是在燕北,他不会的。秦家人啊,是不会在燕家人面前露怯的,装作侍卫,对咱们的太子殿下来说,太丢人了”
在谢明珠诧异的轻呼中,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露出里头正是异常热闹的景象。
踹门的人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满脸写着嚣张,肆意地环顾了里头一眼,嘴角稍扬了点弧度。
燕宁懒懒靠着门,只含笑看着,里头的小丫鬟已经没有什么办法了,靠着门边上满是为难。
啧啧,真是不懂的为客之道,欺负起小丫头来了。
桌子上正站着个刚十来岁的黑衣少年,似乎是被燕宁踹门的动静吓着了,维持着手里拿着柄茶壶的姿势,正准备往下头砸。
她的眉头微挑了一下,略有些心疼,这可是她专程让人跑去南边,请做壶的当世大师亲手做的,烧了一炉子,才出了十把凑成一套,每一柄都是孤品。
他要是敢往下砸,她就立刻拿他拖去战场上祭旗。
眸光移到边上,一脸黑衣的侍卫站在不远处,而另有一十来岁的蓝衣少年带着自己的仆从恭敬站在不远处。
燕宁一手的食指往那个边上的蓝衣少年点了点,微微偏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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