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两声,反而问道:“董先生听谁说的?”
董翳皱眉道:“许多官员百姓都在这么说。”
楚南雄道:“总得有个源头。”
眼见楚南雄逼问过来,董翳并未作答。
赢放急忙插嘴道:“此事人尽皆知,还用的着问?司马欣不过在司农院呆了几个月,已然出了十来条政令。从家国农事到人员任命,甚至就连司农院的年俸月供都要插上一手,这不是独断是什么?这不是掌一国之农事是什么?他一小小儒生,若没有你的指示,会做的如此过火?嬴某倒要问问,你架空司农院、独断专权,究竟有什么图谋?”
楚南雄道:“司马欣不过代我传令,此中底细到底如何,全在楚某一人,与他人何干?楚某身为伐齐调度使,与之有关的事情皆可涉足。家国农事关系到军政用兵,岂非楚某份内之事?”
赢放眼见楚南雄三两句将司马欣撇到一边,他却将所有事情全都揽在身上,心里不由得一阵狂喜。当下便忍不住冷笑着道:“你倒有心,怎么不把丞相府也一并管了?我大秦各府各院皆有定规,你插手司农院政务,可有王命诏书?可有相府调令?”
楚南雄摇了摇头,“没有。”
赢放道:“那你为何敢越俎代庖?秦律国基,岂是儿戏?纵然你有些能耐,可如此目无法纪、如此胆大妄为,置秦律于何地?置大王于何地?”
楚南雄一听他的口气就知道,这些话定然是淳于越教他的。扭头扫了一眼,果然见淳于越面带冷笑,正沾沾自喜的盯了过来。
他也不愿深究,对视一眼后便收回了目光。
将司马欣安排在司农院之事,确实并未上报嬴政。究其原因,这种事情太过细小,并不值得当面上书。再者而言,司马欣什么身份?不过区区一执事官之子。年纪轻、资历浅,让他去司农院的本来目的,一是交接传话、二是历练一番,哪里就要经过咸阳宫了?
说白了,司马欣连司农院的宾客也算不上。至于丞相府那边,自然也没必要下聘书、过公验了。
但这种事情一旦纠缠起来,倒也有些说不清楚。冯去疾、蒙毅等人,此时都忍不住皱起眉头,暗暗寻思起来:屁大点事,也要牵扯到秦律国基,这帮人也真够无耻的。只是,不知道楚南雄如何作答。
众人忍不住向楚南雄看了过去。
楚南雄定了定神,微微冷笑道:“此事既然牵扯到司农院,何不把司农院的人叫来?”
赢放哈哈大笑,“就算你不说,嬴某也正有此意。请司农院院丞当面对质!”
话音一落,大殿外便走来几人,皆是司农院的老旧故吏。几人近前后,先对着嬴政拜了拜,之后便低头站在一边,束手躬身、听命待立。
赢放指着司马欣对那几名故吏道:“几位,司农院向来平静和睦,可近半年来却成了多事之秋。从上到下、从大到小,几经调弄,是否出自此人之意?”
几名故吏唯唯诺诺,不敢去看楚南雄,在司马欣身上扫了一眼后,便连连说是。
赢放又道:“农田事务,近来颇有耽搁,是否因为改制之故?”
院丞张大了嘴巴想要反驳,但抬头就见赢弃瞪了过来,只好低头说了声,“是……”
赢放反过来看向楚南雄,“关中巴蜀之地,向为天下粮仓,如今却农事凋敝、水利不兴,岂非荒谬?你不仅将司农院的半数要员全都调往中原诸地,就连大农令郑国也强请了去,你到底是何居心?合着中原的百姓是人,我大秦国的百姓便不是人?”
众人听到这话,虽明知赢放强词夺理,但若是细细琢磨起来,倒也并非胡搅蛮缠。
这些年来,因为打仗,大秦的农田水利等事,其实已经耽搁下了。纵然朝堂之上有意整顿起兴,但一来人丁入伍的数量与日俱增;二来无论秋收夏收,其赋税首先要送往各处军营,其次要供养各级官吏。能够留存下来的并不多。
大秦军卒百万、官吏数十万,既有钟鸣鼎食之家、也有日结斗食之户。若再加上宗族自用、恩典赏赐,不管库里存多少粮食总嫌不够。
就这一点来说,赢放对于楚南雄的质疑,是有理有据的。
朝堂之上议论渐起,尤以博士院和长史府的声音最为激愤高昂。没过多久,就连相府众人也开始摇头叹息起来。
赢放哼哼冷笑,“楚南雄,你越俎代庖、独断专权,用人唯亲、不知轻重。以职务之便,强行插手司农院政务,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楚南雄道:“没有。”
他这两个字说的干脆利索,倒让赢放等人瞬间卡住了。众人原本以为楚南雄巧舌如簧,定要辩解一番,哪里想到竟然就这么认了。
赢放呃的一声,似是大为出乎意料,待愣了片刻后,便哼的一声道:“很好。你既然已经认罪,那再好不过。此罪……”
哪知他话未说完,却听殿外突有一人高呼道:“楚公子没有话说,老汉倒有些说法!”
赢放心头一惊,猛的回过头来,高声斥道:“谁,敢在朝堂之上大呼小叫,是谁?”
大殿之外快步走来一名老头,褐衣灰发、脸面紫黑。其声音既洪亮、其脚步也轻快,刚走到殿内,便眉眼一抬,向赢放等人逼视过去。
之后,他对着殿前骤然拜倒,接着就对着楚南雄一拱手,慷慨激动的道:“公子,郑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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