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珠莎自广寒宫回冥府时,已然入春许久了。
那彼岸花的叶子经着数月连绵的春雨一浇灌,愈发青翠了起来,跟浸了油墨似的,沿着忘川北岸郁郁葱葱的长了一大片。
这些时日,忘川河里往常那肆意奔腾的滚浪好似突然平静了起来,不再日日夜夜轰轰烈烈波涛汹涌了。
她偶尔会与丹儿坐在河畔边垂钓,用的是常子锡当年送她的金丝钓竿。
无奈忘川岸堤实在过高,貌似每次连鱼钩都未打湿过。
倒是有一次,钓上来一只正在修行的蜻蜓。
丹儿笑问道:“姑娘,你当年也是这样将我钓上来的么?”
“胡说,你可是被我正儿八经捡来的。”
丹儿撅着嘴:“捡的还不如这钓的呢。”
“你且跟我说说,这捡的缘何不及钓的来?”
丹儿难得一本正经回答:“钓的起码花了姑娘你的心思与时间呐,可捡的,且过于随意了些。”
“……”陆珠莎一时间竟觉得无从反驳。
可是,丹儿完全想错了,当年捡她,捡得一点也不随意。
她那会儿蔫蔫的趴在忘川河岸上已然奄奄一息了,捡回去养了半月都未见好转。父亲一直说要直接送入七重门内去,剥得半缕魂识,再将养一段时日,找个好人家给其投胎转世去。她极是不舍,年龄又小,成日抱着丹儿不撒手。所幸母亲出面求情,李妈妈则特意将丹儿带进自己的寝殿内去疗养。
就这样养着啊,养着啊,养了两百余年,就养到如今这般古灵精怪的样儿来了。
回来这许久,也就是只有丹儿了,时不时大大咧咧在她跟前提几茬常子锡,这府上无人再提婚约一事,大抵是父亲怕她太过伤神特意叮嘱过了。
就连那些日子轰轰烈烈准备的嫁妆也全都搁置下了,好似这个婚约从未有过一般。
姨娘们偶尔聚在一起明明正在窃窃私语,一见她却又温和的笑着,就连对丹儿,态度都是从未有过的宽容。
父亲的宠妾清儿甚至还着人给她送来了两只雀儿,挂在屋檐下,羽翼颜色好看得紧。但是,到底顶不住它们成日里叽叽喳喳的叫个没完,没出几日她又给送回去了。
那清儿也不恼,反还握着她的手,温柔的说要教她熬醒酒汤、弹琵琶,日后到了夫家定是能用得上的。
陆珠莎恹恹的学过几次,醒酒汤竟也熬得有模有样。
只是那琵琶弹得,着实是惨不忍睹,丹儿都忍不住在她耳边劝说:“姑娘,夫人从小让你学古筝,你可比别人多费了几十年的功夫才将将学会的,弹得也不算好。只是这琵琶,咱就不学了,多累得慌。”
陆珠莎却有个死磕的病症,越是学不会参不透的知识,她反倒越发来了兴趣。
陆夫人一听,可把她高兴极了,特意请了专门的乐理先生进府授课。
由于清儿对此事有举荐之功,陆夫人还专门送去了不少赏赐。
那清儿也不矫情,挑拣了几样自己欢喜的,其余全数送回陆夫人殿内。李妈妈说:“那清儿说是有一个请求,希望夫人成全,她说自己艺不精,望能与咱家姑娘一道学习。”
陆夫人扬了扬眉:“有何不可?索性叫丹儿也一块研习。”
“丹儿那丫头能静下心来学这个?怕是啃了老奴的耳朵也定是不信的。”
丹儿当真即刻就拒了学琵琶的提议,她倒是不客气的提出说自个儿想学医术。
这下倒好,陆夫人于是又专门请了个医理先生进府授课。
于是,陆珠莎上午与清儿一起学琵琶,下午和丹儿一道儿学医里,成日里课程排得满满当当的。
她与清儿、丹儿年纪都相仿,又有了同窗之谊,相处得倒是极融洽。
有日练习后,清儿神神秘秘的问:“姑娘,你可知夫人为何要将乐理课排至上午?”
陆珠莎睁眼好奇道:“为何?”
清儿尚未回答,兀自捂嘴笑开了,“因为呀……那些姨娘们说我们家姑娘弹得着实嘈杂逆耳,上午尚且还能容忍。下午姐妹们都是要午睡的,岂不扰得心烦意乱无法入睡,哈哈哈……”
陆珠莎恼看着清儿,气得不发一言。
清儿当真是极洒脱率性的姑娘,难怪爹爹这么些年一直专宠着她。她好似也丝毫不恃宠而骄,也不没有矫情,性子爽朗得很。偶尔还与陆珠莎一本正经的谈论闺阁之内床帏之事,说是自己寝殿内收集了一堆的禁书小话本。
那些话本故事听得陆珠莎面红耳赤,却又时常觉得她说得津津有味极了。
想是清儿说书的本事确实算得上翘楚了,陆珠莎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这前几百年学过的人情俗世都不及在清儿跟前厮混的这大半年。
一日,她偷偷抱来常府送给陆将军的陈酿,邀请陆珠莎去后院喝酒,又命丹儿和她身边的丫头裹得严严实实的,各占一处回廊转角把着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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