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近几百年来,常子锡说过最露骨的情话了吧。
陆珠莎埋着头,脸羞得通红。一双耳朵连着耳根都红了起来,衬得耳后的肌肤莹白一片,常子锡低咳了一声,直了直身子。
“夜深了,我该告辞了。”他抱着阿灵,暗灰色的风衣披在肩后,眼睛里有笑。阿灵那双鲜红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陆珠莎,都快滴出血来了。
差一点,她就反悔给要回来了。
两百岁,陆珠莎及笄那一日,常子锡特意给她送来了一枚扳指,说是他平生第一场胜仗俘来的战利品,特意珍藏至今送与她。
那扳指像阿灵的瞳仁,亦是通体血红。
“给它取个名儿吧。”
陆珠莎想了想,说:“嗯,像阿灵的扳指,不若就叫它血玲珑?”
“甚好!蕊儿,这血玲珑可护人灵识,亦可摄人心魂。你得增加自己的修为,万不可滥用,滥用者或因灵力不足反倒被它反噬。”
陆珠莎并不憨傻,常子锡虽未明示,这血玲珑确有定情之意。
她瞧着对面常子锡那张真诚坦白的脸,问:“常子锡,第一次打胜仗的感觉如何?”
“很好,现在想来血都是热的。”他说,“只是往后胜仗打得多了,人就麻木了。血流成河者皆是生命,各为其主罢了。但凡战争,自古便没有胜者,荼毒的,都是生灵。”
“爹爹说过,所有好战的战士,战得久了,终有一日会厌战畏战,和平才是互赢。”
“你爹爹他是个好将领。”常子锡微笑肯定道。
陆珠莎像是自己得了表扬似的,偏又要压着自己的窃喜,遂转移话题,问:“这血玲珑,为何红得这般透亮?”
“大抵是因为浸了彼岸花的花汁儿吧。”他调笑着说,“据说,那彼岸花是属于你的花。只有这片土地上才有。”
她骄傲的扬着下巴跟着笑了起来。
他伸手触了触她的头顶:“蕊儿,快快长大吧!长大后,来常府帮我打理后院,也种上你的花。可好?”
“爹爹说,你的野心可大着呢,从不会关心后院这等小事。”
常子锡摇了摇头:“这一点你爹爹说错了,我从来就没有什么宏大的野心。要说有,也左不过是希望这生灵万物,生死轮回都井然有序,快乐知足……”
“不过小蕊儿,你现在还不懂。”常子锡补充道。
“我懂,上边人世间战争频发,生灵涂炭。导致爹爹的七重门内怨灵越挤越多,那结界锁都锁不住,你瞧那忘川河里的水越发浑浊不清了。”陆珠莎顿了顿,“然后,这些怨灵再转世投胎,心生怨怼,挑起事端,发动战争,荼毒生灵……”
说完,她抬起头,眼神清亮:“常子锡,这二者本就是因果循环世事轮回,对吗?”
常子锡半倚在回廊上,姿态闲散,一只腿笔直,另一只腿完成一个角,难得见他如此随意极了。
不知道为什么,陆珠莎越长大反倒觉得他的个子愈发高挑了。
她半仰着头,像个急于讨赏的学生般,脖颈修长,衣领的空隙处可以瞧见莹白的肌肤来。什么时候,那个小小的丫头,身段也玲珑了起来,眉目间开始有了些许风情。
常子锡突然记起很多年前东海龙宫里那个欢脱的少女,曾一袭白衣跟在他后边叫嚷着:“常子锡!常子锡!你说对不对?对不对?”
他曾觉得,顶好看的女子都当如她那般,只着素白的衣裳,便可令天地间失了颜色。
可是眼前这个少女,也恰是她那般年纪,一身红杉,嘴角荡着好看的笑纹,眼眸里全是星光。
女子如彼岸花那般绚烂,竟也是极好看的。
他抬手伸向她的脸颊,最后到底克制的落在了肩头,轻声道:“你这么小,看事就如此通透,陆夫人当真是教养得极好。”
陆珠莎露出了只有在常子锡面前才有的小儿女姿态:“才不呢!先生们天天跟我讲女戒,女训。噢,最多母亲闲暇时光来给我讲讲诗经。”
常子锡半挑着眉,问:“哦?那么蕊儿你喜欢看什么书呢?”
她像模像样的掰着手指头数道:“资治通鉴,论语,中庸,易经……”
常子锡深深地瞧着她,抚了抚她的头顶,半晌未发一言。
那是刚及笄的陆珠莎。
是不是年少的姑娘,总希望在自己心上人跟前表现得好一点,再好一点,急于给他能留下些更特殊的回忆。
这两百年间,常子锡往东扫平至东海地界,往西荡平至西海边界,顿时,整个黄泉地界扩张到了极致,常家父子一时风光无两。
“如若再能种上些彼岸花,当真是极好的。”常子锡走过奈何桥,望着那一片无垠的土地上,灰黄色的野草肆意生长,不由得轻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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