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第一日,英娥这些待选后妃就被白整按照胡太后旨意,将她们安顿在长秋宫的偏殿。长秋宫位于皇宫正南角,对望宣光殿,从位置上来说比太后胡仙真住的嘉福殿还要位尊。且长秋宫在《汉书·百官公卿表》颜师古注:“秋者收成之时,长者恒久之义,故以为皇后官名。”顾名思义乃应为历代皇后寝宫,寓意皇后知礼贤淑。长秋宫建筑处处雕凤刻鸾,金碧拱檐,细微处彰显着母仪天下的尊贵和威严。然而这宫内植被却无艳丽之色,正如那长秋宫正厅书到:长亭信步秋正浓,处处繁华景出幽。皆因曾居于此宫中的人不喜艳花俗柳,三步一景以山石青松为主,细致处缀以秋之海棠、菊花,春夏之花甚少。也正是于此,在这盛夏时节唯青青葱葱,难觅娇花,却显得更加清新高洁。
院中有处水池,引自护城河的水,内里养了数百条大红锦鲤,池边护栏上坐着两个七八岁的女孩子,年纪虽小,但是明眸皓齿,行为举止显露着出身不凡。两个女孩该是相识,坐在一处吃着瓜子,低头私语,随行宫女有的为她们打着扇子,有的捧着瓜果茶水,侍候在一旁。
一个穿淡粉纱裙,襟口绣着桃花,外罩一个绿萝葱花外褂的神神秘秘的说道,“你知道这长秋宫以前是谁住的吗?”
另一个穿着鹅黄纱裙,头戴珍珠步摇的点点头道,“我自是知道啊,我姨妈都告诉我了。这里曾是宣武帝于皇后的寝宫,于皇后产后不久便殡天,谥号宣武顺皇后,贵嫔高英不久被封为后。当时宫内传闻这于皇后是死于非命,是被高英毒死的,所以怨灵未曾离宫,宣武帝当年为查出真相还和当今太后一起演出了夜审冤魂的戏码,只是那高英叔叔高肇位高权重,虽查出真相也只能不了了之,随便杀了个姓杨的妃子了事。”
粉裙女孩左右看了看,手指放于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样子,“嘘,小点声,别被别人听见了,虽说你姑姑和我姨妈是太妃,但是谁敢犯太后的忌讳。我姨妈在我入宫时再三叮嘱,万万不可谈论前朝宫闱之事,太后当年受尽委屈,不想再忆当初。”
鹅黄裙子的女孩点点头,“嗯,可不是嘛,我姑妈也说皇宫和咱们家不一样,要时时处处谨小慎微,一个不小心犯了错就连家里人都要受牵连呢。我还不如在外面找个男人呢,凭我琅琊王氏家族,怎么也是正室之选,却偏偏来这里做小的。”
粉衣女孩轻轻用手指刮着鹅黄裙子女孩子的鼻子,笑的前仰后合,“羞羞啊,你才几岁,还男人,要是被你姑妈贵华夫人知道不撕了你的嘴。按你说我母家司马家族好歹也是晋朝皇族旁支后裔,却不也是可以了,如何我竟没想到这层?”
鹅黄裙子的女孩子被她说的羞红了脸,轻轻捶了她一下,“咱们也别互相取笑了,这做皇后也不见得多好,却不知这长秋之名相传源于楚国时期一位叫长秋的女子,此女知书达理,贤良淑德,不为细腰所动,被楚王始乱终弃,郁郁而终。当今太后虽未做得皇后,却倍受先帝宠爱,特意建宫蒹葭宫。可见做了皇后也未必好,谁知道以后归谁的造化,咱们是如何都比不过那个潘外怜,没见她天天那鼻子都恨不得顶上天了。”
粉裙女孩子见她越说越犯忌讳了,抬头忽看见散步赏景的英娥与她们已经不过五十步距离,也不知她是不是听见,慌忙拉了下鹅黄衣服女孩子让她不要再说话了,冲英娥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别说了,有人过来了。”
而带着赛婇刚刚穿过回廊的英娥正好听见这句,她想回头走开,却已经被那两个女孩子看见,两个女孩子也不知道她听见了多少,四目齐视于她,她觉得如果此时回避而走,反而引起她们猜忌。英娥牢记着母亲临别时的叮嘱,皇宫之中莫树敌,她满脸笑意疾走至她们身边,故作什么也不知的对两个女孩子行礼,“你们好,我叫尔朱英娥,今年十岁了,初来洛阳,不知两位妹妹怎么称呼。”
粉衣女孩怔了一下,很快落落大方地微微施了一礼,“姐姐好。”见鹅黄衣服女孩兀自愣愣的站着,一拉她的衣袖,惯力让她不禁弯了下腰,粉衣女孩说道,“我叫高元仪,今年九岁,她叫王妙妡,今年八岁,见今日天好,便出来走走,倒是巧遇了姐姐了。”
王妙妡见高元仪都把自己介绍完了,嘟囔着嘴有些不高兴地说,“人家不会自己说么,偏偏要你嘴快。”
英娥笑而不语,但见高元仪果有大家闺秀的仪态,却也不恼,手绢捂嘴噗哧一笑,“你呀,惯会使小性子,若不是自小与你一处,怕我也受不了你这张嘴。可是,我又为何偏偏爱你这张嘴呢,阿弥陀佛,难道是孽缘不成。”
王妙妡也忍不住被她逗乐,见英娥也在笑,三人距离似乎近了一些,她试探问道,“我和元姐姐刚刚在这里说笑打趣,英姐姐若听见什么却是不要笑话我姐妹无趣才好。”
英娥知道她们担心她听见了不该听的,却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赛婇却是多嘴道,“我们小姐都没听见二位贵人说什么,如何笑话。”
高元仪和王妙妡心中对英娥不识约束下人有些不悦,互相使了下眼色,道,“昨日教习嬷嬷教的礼仪,我姐妹尚自不熟,还要多加练习,就不打扰姐姐看风景了,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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